“此刻的西线战场恐怕已经开始运作,以邓艾的能耐怕是多少会有些建树,可惜,卫瓘这人本来杀不得,可他偏偏要跑。”
说到这里,端详着手中地图的钟会也颇为无奈,只能摆了摆手。
“无碍,此刻孝兴那边不知是否有何建树,但彦辅和阳元可谓已经完全掌控了汉中,这天下之争,总归也算得上有了一定资本。
“另外子文那边传来消息,诸葛竦那边没有任何问题,倒是蛮夷的羌族也投过来橄榄枝,显然也是蠢蠢欲动。”
张华拿着毛笔一一点在目前的战略图和钟会画出的简略沙盘上。
而且张华几乎是咬着牙点在那画工拙劣的沙盘上的,钟会画的太乱了,不过勉强能认清其含义也就忍了。
想到这里,张华继续说道:
“而且叔子(羊祜的字)那边态度暧昧,既没有揭发主公的意思,也没有参与的想法。”
说到这里张华看向了王裒。
王裒直接翻了翻眼皮:
“自司马昭杀成济开始,这些家伙人人自危,除非主公直接兵发洛阳,兵锋锐利,否则他们必将骑墙而立,自是如此结局。”
说到这里王裒上前一步,直接把桌上的沙盘丢在地上,看的张华一愣一愣的,随即又端起下面压着的那张地形图,圈其了其中几个位置。
然后开口道:
“那张是废弃的草图而已,知道你看不懂。”
说到这里张华眼皮直接跳了跳,强忍着上前揍人的冲动,随即听到王裒继续说道:
“此刻的汉中对于我等而言也绝非铁板一块,虽然掌控了部分将领和以如今主公的威望强行掌控的士卒,可他们终究多半家属在洛阳。
“这问题若不能妥善解决,日后必成大患,需以运粮的名义外加其他手段将他们家属带过来,如此才不至于瞬间分崩离析。
“毕竟,此等大事只要一点细枝末节出现问题必将功败垂成,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说到这里,王裒直接看向钟会,显然是在等他给出解决方案,毕竟若想夺取天下,这终究是个绕不开的坎。
若是不解决此等难题,纵然能让士卒听命于一时,也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泡影。
“阳元此刻脱不开身,此事可交由孝兴,另外需拉拢蜀地有能之人为我等效命,如此,方可补全如今人才空缺的短板。”
得到了钟会的答复后,王裒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
“蜀中人才数众,但若是想要使其投入我等,却仍旧存有几个绕不开的难题,其一便是想让其和司马昭对抗根本便是天方夜谭,其二便是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等图谋难免不会心怀异志。
“毕竟自司马家当街弑帝之事起如今的政治格局根本就是一团乱麻,若想有所建树就登天也难言其忐忑。”
听到这里钟会却是果断摇了摇头,随即肯定道:
“此事倒是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士族之贪念不过身后权势而已,我等无需与其交恶,甚至允许其官居原职,只需调遣其麾下之将士和私兵供给我等驱使便可。”
此言一出王裒头上都是冷汗直冒。
你是真的感想,用他们的兵来反叛司马昭,那可不仅仅是无异于以卵击石,更像是天方夜谭那般遥不可及。
可观钟会面色和张华的眼神,仿佛此举还真的具备一定的可行性。
似乎是看出了王裒的疑惑,张华率先丢掉面前这张有些碍眼的地图,随即开口道:
“世家大族所图不过身后荣华富贵而已,调遣其兵士反叛首先便是向世人明示其政治态度,其次便是完全剥夺了其反抗的能耐和资本,再说彼时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说到这里,张华玩味的看了王裒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
“他们,没有与我等交涉与谈判的资本。”
哗啦啦...
桌上没摆弄好的围棋棋子被地图牵扯跌落一地。
而王裒则是满目愕然,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分析。
这是要将蜀地军士拖入讨伐司马昭的泥潭,同时引入吴国为寇,外加让马隆劫持或是拉拢魏国军士的家属,还要让羌族加入战局。
如此一来本身颇为轻松的灭蜀之战必将成为一个深陷的泥潭,整个天下包括蛮夷谁也别想脱离这个战争的旋涡,直到有朝一日天下一统方可获得片刻安定。
这是何等的张扬与狂妄,又是何等的魄力。
一时之间王裒顿感冷汗直接浸透的背脊,张了张嘴,却无力吐出半句话语。
而张华却仿佛无视了他一般,在得到钟会的点头示意后继续分析道:
“紧接着,再尽可能的分化和侵吞朝廷尚可派遣的二十万大军,此刻我们师出在外,朝中真正能和我等抗衡的将帅之才寥寥无几,只需要麾下士卒勉强可用。
“然后借助军势和主公之前在军中的威望和施予的恩惠,必将再次有所建树,彼时,天下可定。”
碰...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裒已经失神掀翻了面前的桌案,可场上却无一人上前搀扶他一下,以至于他直接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太残酷了,如此一来,作为门阀世家之一的王家必然受到牵连,或许会首当其冲的被司马昭清算,但走到这一步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也再无撤退可言。
而且,此番纷争一起,天下将真正成为那寥寥几人的棋盘,众生皆为棋子,而目前的持棋人,却宛若迷雾一般,根本半点都不足以看的透彻,想的清晰。
也只有在心神微颤之间能隐约发现一抹黑色的幻影,但是,这根本不足以让未来清晰半分,也就是说,棋局已经完全超出了王裒目前思考的范围和预测的可能性。
未来将成为层层迷雾包裹之中的幻影,直到迷雾散去,暴乱四起,纷争结束之前,这结果谁也无法说得清,道的明。
而之所以钟会和张华二人能如此肆意,多半还是因为其身后没有羁绊可言。
前者在母亲死后未曾体会过家的温馨,后者半生流离,既遇明主天下可图。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