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家父希望您现在能赶紧离开,您这样的人,不该曲折于此。”
这不是乐广第一次和文鸯见面了,但此刻的文鸯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庄重,看向乐广时甚至隐约有了三分迟疑不决。
本来,他是颇为志得意满的,在近些时日在乐广的指导下外加其个人勇武和巧借天时几次冲垮了王基精心布置的军阵。
但是,其心智未稳,乐广又对文鸯多用尊重,能被诸葛诞和家父文钦同时看中的人竟然如此尊敬自己,文鸯怎能不心怀感恩。
然而,乐广近些时日的闲聊间透漏出的消息,却让文鸯颇为震撼,那便是寿春城必破。
城外朱异已死,可见外援已断。
而看似屡屡得胜的诸葛诞实则未曾根本上折损司马昭的丝毫兵力,城中士卒虽然看似士气旺盛,实则是蒙在鼓里,但底下军官不傻,不会不清楚如今的格局。
更何况鬼神之说只能唬的了一时,忽悠不了一世,如今城中驻扎守军直逼三十万,偏偏存粮不过三月之余。
(钟会之前的判断还是太保守了,强行在城中囤积三十万兵力的折损无以数计。)
打仗便是比拼的粮食,而眼下司马昭屡屡往城中投入吴军将会来源的书信,文钦和诸葛诞都未曾看破,但文鸯却得到了乐广的指点。
实则乐广不过是希望其奔逃最后为钟会所用而已,但在文鸯眼中,这便成了何等的信任。
在其眼中,士为知己者死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于是乐广不再顾念文钦和诸葛诞的矛盾,贸然出言。
实则是处心积虑,因为文钦早已提点过文鸯,先生乃大才之人,跟随其身侧,你必将有所作为。
乐广见此情景,却是微微一笑,手中硕大的饭碗都没放下,再次朝着口中扒拉了一口咀嚼完才将碗放下开口道:
“次骞可知,我来此地,只为一人。”
此言一出,文鸯顿时愕然,显得格外的不知所措,神色呆滞,只等乐广下文。
乐广也不再隐瞒,声音平和而沉稳:
“你应该也知你父亲与公休之间早已积怨已深,纵然二人相辅相成,也不过是最多能守城数月罢了,城中并无余粮几许。
“除非彻底击溃朝廷大军,不然不可能根本意义上去解这寿春之围。
“但若欲行此事,割据之志可远远不行。”
说到这里,乐广眼中神色微妙,眼眸微微眯起。
文鸯略作沉吟后便摇了摇头,他知道如今父亲和寿春主帅离心,而且二人皆无作战的心思,如此局面下,根本无从击溃训练有素的朝廷大军。
“次骞可先与你父亲商议一二,再给我答案。”
此言一出文鸯顿时浑身一震,他清楚只要自己向上告发,那么乐广必死无疑,这是何等的魄力和信任。
但见到乐广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文鸯顿时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又想起了文钦之前所说的话:
“倘若先生有什么独断的决策,你一定要依令
而行,我能感觉到先生对你的看重,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当时的文鸯是这样问文钦的:
“倘若先生要除掉我等以讨好诸葛诞父亲你又当如何?”
文钦表情却是瞬间变得无比古怪,很快便嗤之以鼻道:
“以先生之才,不会将公休放在眼里。”
一念至此文鸯顿时双手抱拳在乐广面前行了个武将之礼随即开口道:
“愿为先生效力。”
乐广微微颔首,随即伸出双手托举,让文鸯站了起来,这才开口道:
“距离寿春被围,尚有半个时辰,如今城外器械略有松弛,主公令我来此,不过是为了寻一良将而已,如今良将已得,次骞便随我一同而去。”
听到这话,文鸯顿时面露难色。
他想离开不难,可乐广如今身处重兵把守之地,想要撤离,又谈何容易?
但还未曾等其开口,乐广便先说道:
“次骞先行到林中寻此旗帜便可,我稍后便去与你汇合。”
说到这里,乐广在文鸯手心写下一个钟字。
而文鸯顿时浑身一颤,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不得不发,但还是咬了咬牙询问道:
“先生,我间接害死其兄长,司马公可能容我?”
听到这里,乐广眉宇间却是笑意更甚:
“所以,我希望你能为主公效力。”
此言一出顿时文鸯面露惊愕之色,此刻间他哪里还不明白,乐广眼中那呼之欲出的两个字:自立。
但其心中反倒是稍有几分安稳,但还是忍不住在临行前继续询问道:
“先生,那我父亲...”
但是,此刻间的乐广却已经闭上的眼眸,见此情景,文鸯心中已经多少有了答案,嘴角流露出些许苦涩,然后抱拳开口道:
“先生保重。”
而文鸯才刚刚离去不久,乐广便使了个眼色,跟随其身侧已久的子文瞬间会意。
很快便叫上来一个看似和乐广相差无几的士兵。
乐广走到其身侧开口道:“我教诲你许久,想必如今你也知道应该如何模仿我的言行。”
此人顿时大喜接过了乐广手中青铜色的面具。
而后便由此人发出号令,命子文带着乐广出城探查敌营。
而与此同时,钟会几乎是第一时间得到情报,派遣了稍稍恢复了几分气力的王裒前去接应。
既然是谋士体验卡,那么便多少得在大业未成之前给我出几分力,正好现在人才不够用。
王裒也是颇为无奈,但休息了好几天,钟会见其悲伤也没给他安排什么工作,此刻自然也是不好推辞,所以虽然颇有几分不情不愿,还是带着钟会给他安排的兵士前去接应。
但是,当王裒看到那密密麻麻一片农民衣着的死士时,还是忍不住浑身颤了颤。
这不下上千之数的兵士,人人皆会骑马,而且还学过钟会给予马隆教导的鸳鸯阵,外加对马鞍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多少有几分熟悉。
虽然不是很能懂得马鞍的马蹄铁的原理,但如此一只精锐,钟会到底是如何在司马昭的眼皮底下养出来的,王裒倒是颇有几分好奇。
而且地形上的熟悉和交接换班前的安排钟会早有预案,所需要他去做的,不过是和文鸯交谈而已。
能做到这一点,王裒心中颇为震撼。
钟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世人传其具有鬼神之谋,如此看来真可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恐怕国士无双,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