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的张华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翻开了钟会留下的淮南地图,视野停留在了寿春的附近。
最后视线落在了扬州,隐约间似乎想起了钟会曾经提及此地的一个人物。
扬州刺史,乐进之子乐綝,钟会曾经提及,诸葛诞若是想要起事,这个人是迈不开的坎。
也是无法规避的绊脚石,此刻当见未萌,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然淮南一地,地势险要,诸葛诞在此又深有根基,以如今的情报网,甚至只能算的上勉强触及。
所以,若是想拉拢此人,必然需要一个不畏生死同时又能言善辩的巧士,如此此计方才可行。
那么,眼下看来,刚刚回来之时,钟会便曾告诫过自己,马隆左右摇摆,王裒善于弄险,子文虽忠勇,但姑且愚笨,而诸葛竦...
光是想起这个人名张华便果断摇头,直接便从脑海中抹了去,仿佛未曾想起过此人一般。
那么,可行此事之人,便只剩下乐广了,昨日的交谈也可得知其无异心,其果敢和谋断也并不逊色于自己几分。
但是,此举必将无比危险,甚至堪称九死一生。
一念至此的张华眼中不由得闪过些许斟酌,但很快便化作了坚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如此庞大的机械需要运转自然需要钟会手下每个人都各展其才并各尽其能。
甚至可以说,眼下根本就容不得任何失误与错判。
眼下刚刚打定了主意,便立刻前往了乐广屋内迫不及待与其交谈。
听闻张华来访乐广倒是并未有丝毫怠慢,很快吩咐子文给他端上茶水。
听到乐广的吩咐张华顿感三分诧异。
子文是何人?
那可称得上跟随钟会最久的老人之一,如此重臣却此刻只是被派遣来给乐广端茶倒水。
钟会对其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而不知道钟会对子文说了什么,此刻间竟然在其眼中看不出半分迟疑和埋怨,甚至动作都麻利无比,再难见往日的倨傲之色,让张华顿感愕然。
但这小细节很快便落入了乐广的眼中,顿时乐广眸光微闪,心中便清楚了,自己这个端茶倒水的侍从,很不一般。
但近些时日其为人做事并未有半分异常,再结合张华的神情,便能推断出,此人对于钟会存有不小的意义。
一念至此乐广顿感心中一暖,与张华对视一眼,眼下却是相对无言。
但很快张华便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只见张华将手触碰在茶杯上,眼神却显然有些游移不定,斟酌片刻后终于开口道:
“彦辅,眼下有一事,我希望你去做,但是...”
“但是其九死一生,无论成败都极为艰难,甚至可能朝生暮死,整个人便化作了昨日云烟?”
张华话还没说完便被乐广打断,顿时张华有些愕然的看向乐广。
而此刻的后者眼中却是显得格外胸有成竹,甚至称得上胜券在握,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显然其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顿时张华的视线落在了下位本不起眼的子文身上,见后者毫无异动后这才继续开口道:
“既彦辅你已有此觉悟,那我便不再遮掩,淮南一事,主公与我等早已筹划多时,如今你的到来称不得如虎添翼,更像是雪中送炭。”
说到这里张华喝了口茶水,这才继续开口道:
“以彦辅你之聪慧,自然不乏自己的判断,如今主公需要一人从暗中甚至可能会经过污泥斑杂的水路前往寿春,最多只能给你配备三个甲士,这是主公分配给我能支配的全部家底。
“然后你需要劝降乐进之子乐綝, 在其被诸葛诞诛杀之前将其保全,此举正如你所说可谓称得上是九死一生,并且如今迫在眉睫,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与你一一详谈。”
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后张华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大口喘气,显然刚刚一席话耗尽了几乎所有气力。
而乐广闻言却并未存有半分动容之色,甚至不知从何处再次掏出一大碗米饭往口里扒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开口道:
“兄长可曾记得我昨日之言?况且兄长可曾听闻触龙说赵太后之故乎?若无半点功绩,我等又以何面目以立于人前?”
这堪称灵魂三问顿时说的张华哑口无言,只能频频点头道:
“即使如此还望彦辅你早做准备,尽可能早的行动,毕竟此事迟则生变。”
乐广点了点头,眼中却仍旧是无半分疑虑,反倒是隐约在茶水的折射下能看出三分坦然。
顿时又往口里扒了一大口米饭,然后轻笑道:
“兄长以诚待我,我又怎能掏空兄长全部家底,此次行动,我有子文一人足矣。”
果不其然,乐广此言一出精准的在张华眼中捕捉到了愕然,这更加肯定了乐广的猜测,自己身侧的这个侍从,身份在钟会那里绝非一般。
钟会之前便对子文交代过一切皆听乐广的话便可。
所以当张华看过去的时候,子文便点了点头。
然后张华便继续开口道:
“那么我等便静候彦辅佳音了。”
乐广看见二人的小动作也是在心中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开口道:
“三日后我便起身,而我尚有几个疑问,还望兄长解惑。”
张华闻言也是微微颔首,然后二人便将其中细节筹划了一番。
子文仍旧跟一个木头人一样,不管二人在说什么,都始终未发一言。
直到张华走后乐广这才面露思索之色的将目光转接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出声询问道:
“子文,依你之见,此战胜算可有几分?”
“主公只告诉我让我跟在你身边好好学,什么话都听你的,至于其他的,我尚且愚钝,不能也不会一将功成。”
话说到这里子文顿时想起毋丘俭之事,顿时神色颇为黯淡。
而三言两语间的试探外加子文毫无戒备的坦诚也让乐广清楚了此人似乎曾经也曾担任重任如今却显得有些郁郁不得志,但是,这却丝毫未能遮掩其对于钟会的忠诚。
顿时轻笑道:
“那么,子文,我便告诉你,此番前去,若能活着回来,必将一将功成。”
果不其然,听闻此言的子文顿时眸光神采大亮,直接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乐广:
“先生此言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