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好一切战略要务之后,钟会这才躺在床上,神色颇为幽深。
玺绶一事本该大幅度打击司马家的威望才是,但或许是毋丘俭文钦烂泥扶不上墙。
又或者是司马家家大业大,而毋丘俭二人又迟迟未有半分功绩,外加邓艾的军事才能,这才使其功败垂成。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此番毋丘俭二人单边作战,还是大大出乎了钟会的预料。
本想就着玺绶一事看能不能有人响应文钦和毋丘俭,从而一定程度去折损司马家树大根深的势力,但很显然,最后的结果可谓是寸功未立。
想到这里钟会咬了口唇边的苹果,倒是没什么难过的,毕竟这也侧面让钟会了解了司马家的实力,如今刚刚废除曹芳,而司马昭比起司马师才能逊色远不止三成。
伏笔都是提前埋下的,钟毅那边目前也尚且安稳,虽然进度极为迟缓。
也不知若是真的到了那天钟毅能从羌族那里获得多少兵力,有卫宴辅佐,倒是也能多收几分心力。
不多时钟会放下手中的果核,微微颔首,于是在外等候许久的嵇康便推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钟会的那一刻,嵇康神色颇为恭敬,行了个学生礼这才开口道:
“先生此次召见学生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钟会微微颔首,示意嵇康坐在对面,自己则是双手抓着椅子,面带思索之色的开口道:
“叔夜,可否为我办一件事,此图纸乃那日我曾帮过夏侯霸一把从他那所得,如今其却已背我而去。
“而其与令狐愚交好,以吾当下之身份不便于前去祭拜,我希望你能将此物带去祭祀令狐愚,也算是散尽我与夏侯霸那最后几许情分。”
说完钟会摊开了手中的图案,那是一张画工精湛的凹状铁块,铁块上花纹古怪,嵇康一看顿时有些见猎心起,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
“先生,学生可否将其打造出来以供先生揣摩?”
钟会眸色微眯,果然,正如张华所言,嵇康尤为喜好锻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而正因如此,才能恰到好处的祸水东引。
钟会微微点头,然后继续开口道:
“自然,只是此物出自夏侯霸,吾不愿占其功名,虽然不知其有何妙用,但还望叔夜铭记。”
听到这话,嵇康顿时肃然起敬,行礼后开口道:
“先生高风亮节,我当向先生学习。”
钟会点了点头,嵇康这才满目欢喜的带着图纸离去了。
嵇康当然是有脑子的,但是,对钟会的极度崇拜之下钟会所有的话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正如粉丝面见偶像,自然是偶像说啥那就是啥。
一切和张华所料丝毫不差,钟会喝了口茶水,在心中啧啧称奇。
而此事安排妥当之后,钟会端起面前经过自己总结和张华安排的军令,思索片刻后,让人把张华叫了上来。
“茂才,我欲打造一座陵园,以慰及那些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不知茂才意下如何。”
听到钟会此话,张华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嘴边的茶水喷了钟会一脸。
钟会神色却是无动于衷,等着听张华的见解。
果不其然,张华开口第一句便是:
“主公,此事万万不可。
“如今主公深的底下将士们的威信,在百姓眼中威望极盛,而与王公大臣们却多有交恶。
“此本便是取祸之道,而如今若是此计实行,那么,主公或将有资本,与司马昭公然决裂。
“此计甚好,甚至称得上精妙,可若是主公如今如此动作,必将迎来杀身之祸。
“毕竟若是此计一将功成,那么主公之名,或将流传万世,而以如今主公之身份,万万不可承担的起如此美名。”
钟会擦掉了脸上的茶叶,点了点头开口道:
“的确,茂才所言极是,是我唐突了,而正如茂才所言,我才想问茂才,若是想成此计,又该如何运作?”
张华略作思索后开口道:
“主公,可施行此计于伐蜀一战,如今之势,灭蜀必将迫在眉睫,而若是到了那日,主公出兵在外,以如今主公的威望,自不会有底下军官反对。
“更何况此计可谓是利国利民,绝无将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违逆,而如此一来,便需要实行之人。
“东平马隆,南阳乐广,那自然是不二人选,马隆我用几乎绝对的把握说服他加入我们,而乐广,则需要主公费一番心思。
“毕竟军中将士多半家在洛阳,若想使其归心自非易事,但若是得此二人,则不愁大事不成。
“至于诸葛竦与子文二人,经我观之,忠诚度毋庸置疑,但其才能终究有限,或许,主公可令二人入朝为官,或是立于军中,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钟会面露思索之色,随即开口道:
“茂才你也说了,二人才能有限,又如何能封侯拜将,或是入朝为官。”
张华轻笑,喝了口面前的茶水:
“主公多少有些当局者迷了。
“若是此二人入朝为官,司马昭的视野中,主公手下之人才干不就呼之欲出。
“如此一来,一可让我等秣马厉兵继续隐藏,二则可大幅度打消司马昭的疑虑。
“毕竟,主公若要成事,凭此二人,将不外乎痴人说梦以,如此一来,司马昭心中也自会安心。”
听到张华的话,钟会顿时眼前一亮,的确,若是在司马昭看来自己手下都是些无能无用之人,自然不会对自己有多少忌惮,如此才能悄无声息继续发展。
“我之有茂才,如鱼之有水也,先生大才,士季受教了。”
说到这里,钟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张华行礼道。
这下倒是让张华格外的受宠若惊了,整个人身形都有些发颤。
他不过一介放羊娃,何曾有人如此看重自己,而钟会如今名声正盛,又是世家子弟。
张华虽聪慧,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终究显得有些稚嫩。
钟会能做到如此地步,又怎能不让他心悦诚服。
顿时起身回礼道:
“主公言重了, 属下不过是尽分内之事而已,得主公如此器重,自当是愿为主公,尽我所能。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只杯盏碰撞在一起,二人眉宇间尽是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