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人没有名字...”
钟会仔细注意此人的面色与手腕处的痕迹,可以知道此人至少曾接触过纸笔。
所以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名姓,反正钟会是不会信的。
或许是想借此机会拜入钟会门下,又或者是有什么图谋或是难言之隐,钟会不得而知,随即笑了笑开口道:
“也罢,那你便跟在他身后,平日为我持笔。”
果不其然,这人看了一眼钟会此刻的副官,顿时眼前一亮,但其中却并无什么其他的颜色。
钟会内心稍安,微微颔首后便不再在意。
到底是个人才,还是朽木,日后自会知晓,此刻倒也无需多做打算。
而司马懿在得知钟会上传的消息后,整个人呆愣了好一会,这才对兄弟二人开口道:
“子元,子上,你们怎么看。”
司马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略作沉吟。
谋逆之事不可谓不大,更何况还涉及到足以位列三公的大司空王凌。
虽然钟会并未明说,但场上没有蠢人,自然不会有人认为是曲解了钟会的隐喻。
司马昭略有无措的看向自己的兄长,司马师却无有半分迟疑,语气仿若石破天惊:
“士季的话,我信。”
随即伸手指了指地图上几个被钟会圈起来的地方。
然后看向了司马懿开口道:
“关于暗卫的情报,这几个地方的确存在频繁的信件走动,而王凌在其中无不参与。”
“只是...”
司马师说到这里却有些欲言又止,略作沉吟后还是开口道:
“只是,这一切,士季从何而知,甚至知道的比我更加清晰。”
此话一出,司马懿和司马昭的眼眸瞬间微微眯了起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司马懿想的是,目前自己仍旧在世,钟会再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可自己已是古稀之年,而钟会却是双十年华...
司马昭想的是,士季一向锋芒毕露,狂傲之色从未有半分遮掩,但这件事,他的行为,却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若是有人给他报信,那么这个人是谁?若是仅仅是他自己的思考,那么,他的智慧与才干,怕已是当世无人能及。
这样的人,自己用什么,才能完全驾驭...
一时间整个太傅府中倒是出奇有几分沉默。
等到三人回过神来,一个刚刚被近卫递交的情报,又让几人有些目瞪口呆。
黄华和杨弘竟然联名向司马懿密报王凌有谋逆之举...
信件中言辞凿凿,而所述之事竟然和钟会所标准的地形图分毫不差。
这下,三人都沉默了...
当世张良,名不虚传...
只是,如此奇才,若是心生谋逆之举...
但很快,司马师便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钟会曾经说过一句话:至少现在,我们是兄弟。
随即目光坚定的看向司马懿开口道:“至少,如今,我们需要士季。”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眸色黯淡了几分,就连权倾整个魏国的司马懿。
在高平陵之变后,如今司马家近乎执掌了整个魏国朝堂,更是兵权在握,普天之下,怕是无人能在司马懿在世时翻起什么风浪。
无论是如今的政权还是天下世家的态度,司马懿都是堪称魁首的存在。
然而,首先要提到的是。
钟会的父亲钟繇,并不是什么泛泛无名的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钟会可能会落后司马兄弟二人几个台阶,但却始终和二人处于一个平台。
其次,自己能活下来的怕是没有多少年岁,司马师过于刚直。
所谓过刚则易折,所以必然不是什么谋主。
司马昭倒是谋略过人,但是胆色却比起大哥逊色不止三分。
纵然是二人相辅相成,如今也不过是在起跑线上领先于钟会而已,若是...
司马懿并未继续想下去,只是整个人面色瞬间苍老了几分。
司马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三分涩然。
曾几何时起,一向运筹帷幄,堪称当世第一的父亲,此刻的神态,竟然如图孩童一般无力。
很快,一道灵光闪过。
司马懿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是...
若是让王凌再多活些时日。
但很快,他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王凌身份极高,非自己不能动。
若是将此事留给司马兄弟二人,那胜败犹未可知。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此番倒是箭在弦不得不发,若是不能借此机会除掉王凌,那么,昔日他必将寻求机会杀死自己...
钟会此举,不知不觉,已经将了他的军。
顿时司马懿有些牙痒痒,他既想要钟会为自己所用,又不希望司马昭和司马师日后受制于人。
然而天下并无两全法。
正如孙权除去陈正,陈象与朱据等人,是在为太子铺路。
若是让他们成功逼宫,日后太子继位后,权柄便会落入这几人手中了。
这是在当时孙权威望强盛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的,但是,此番安排,终究只能换取孙权尚在时的平衡。
一但孙权离世,此番举动,便为东吴日后的败亡埋下了滔天的祸根。
此刻的司马懿和当时的孙权又是何其的相似,但唯独不同的是,此刻的司马懿虽然大权执掌,却非为魏国君主。
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如同孙权一般赐死钟会,因为一但如此做了,便是让天下英雄为之胆寒。
身侧的谋士未有罪孽便随意赐死,日后谁还敢为你卖命?
司马懿隐忍几十年,功底可谓是登峰造极,只可惜,如今的他,再怎么熬下去,也不可能有比钟会更多的时间。
似乎是看出了父亲的心中所想,司马师随即开口道:
“士季这个人,肆意而狂傲,所以,我们想要找到他的把柄,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与麾下将士离心。”
司马师的话,却让司马懿顿时有些苦笑,若是钟会仅仅是一个谋略上的奇才,压制便已是极为费劲。
倘若他更是有军旅中的战绩和兵法上的天赋以及士卒中的威望的话,想要动他,怕将不再是仅仅可凭借一纸书信。
更何况王凌此举无疑是将司马家架在火上烤,此时此刻,纵然心有所想,倒也真的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