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对于副将似乎有话想说的动作,钟会却是摇了摇头。
不远方的夏侯霸已经近乎是弹尽粮绝,要人搀扶才躺倒在一块岩石上,小腿似若有伤口,隐约可以看到些许血迹。
得到钟会的手势副将只能停下了欲言又止的动作,转过身离开了。
虽然对于钟会这样孤军深入的行为很是不满和担忧,但是此刻看到钟会眼中的严肃也不敢断然违抗军令。
夏侯霸身侧的不远处还放着一口劣质的铁锅,锅中剩下些吃干净了的马骨。
身侧的兵士更是寥寥无几,但尽管如此还是有数百之数。
历史记载夏侯霸投奔蜀国时带了大约两万兵力,可此时此刻,钟会经过探子的报告和自己的汇总。
余下跟随在夏侯霸身侧的,以及周遭的兵士与那些疑似山中居民的存在加一起,怕是也不过将近五百的人数。
和之前和副将商议中的结论相差无几。
在钟会的示意下,所有兵士反倒撤去了本身的包围,仅仅由钟会和钟毅二人从正面带着礼品去拜访夏侯霸。
这贻笑大方的画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本身该是草木皆兵的战场上。
也无有一人敢于阻拦,就像是副将本身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在钟会拿出那道手谕的时候,就连暗处的暗卫眼皮都跳了跳,心中更是清楚钟会去意已决。
钟毅本身还是面有忧色,但看到钟会气定神闲的姿态后心也慢慢收回了肚子。
既然钟会如此胜券在握,逢定义父不会做出任何错误决定的他也渐渐放下了忧心。
钟会仅仅带着钟毅和两个拉着一车粮草的兵士出现在了夏侯霸的视野里。
就连夏侯霸见到此刻的钟会都是一愣。
印象中钟会一直便是一个贵公子的形象,计策缜密,对战略的布局和把握基本是无不到位。
所以他才会劝告姜维,一定要重视钟会,不然此人必然将会是蜀国的灾难。
但此时此刻的钟会浑身狼狈,比起逃难的灾民怕是也好不了几分。
上衣早就残破不堪(背干粮时候勒的),脸上更是有些煞白(半晚上抽风去山崖上吹冷风冻的),唯有一对眸子还算得上明亮,目光炯炯仿若能洞穿一切一般,一看,就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身侧的那个人(钟毅)倒是衣冠楚楚,但长的虎背熊腰的,一看就不会是什么贵族子弟。
钟会倒是面色如常,看到夏侯霸的第一眼起,他就开始打量这个风姿卓绝的老将,虽然年迈一把胡子了,但还是算得上老当益壮。
好歹是习武之人,除了花白的头发的脸上的皱纹,倒也看不出什么老态。
整个人老眼浑浊,倒是少了几分往日的光彩。
钟会点了点头,示意夏侯霸上车一聚。
随即将车上的粮草让钟毅搬下来送于夏侯霸的军中。
这一举动便让夏侯霸心中的疑虑消除了大半,略作犹豫后,便在钟会的身后上了马车。
近卫想跟随一同上去却被钟毅拦住了,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见到钟毅的面色后彻底熄声了。
车上的东西差不多已经被搬完了,但还是留了一只木桌以及一壶茶水和两只茶杯,显然是早有准备。
等到夏侯霸上车后,钟会已经笑着给夏侯霸倒好了茶,随即双手端起茶杯开口道:
“慕名许久,今日得幸,能在此见到老将军。”
夏侯霸见状急忙回礼喝了一口茶水后开口道:
“士季如今的风采,倒是比以往更甚三分啊。”
听出了夏侯霸话里有话,钟会也是轻笑,却并不点破道:
“将军可否帮我一把,也算是互惠互利。”
“哦?”
夏侯霸浑浊的双目微微眯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钟会倒是气定神闲,也不催促,只是示意门外的钟毅将一张地图传递进来。
拿到地图后,钟会坦然在夏侯霸面前摊开。
那是蜀汉山地的路线图,加上钟会提供的粮草,足以平安到达蜀地。
夏侯霸双目瞪的硕大,嘴巴张开,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今的他已经是近乎山穷水尽,而钟会身为司马家首席谋士,钟家更是名门望族。
很显然,他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对于钟会的利用价值,更想象不到钟会为何会有如此雪中送炭之举。
钟会却是喝着茶水轻笑:既然无法袭杀或者劝降夏侯霸。那么,自然也可另辟途径。
提前埋下的伏笔未必有用,但是,却可能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等到夏侯霸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钟会又拿出了一件类似于铜片之类的小物件。
神色有些沉默,把铜片放在桌上才缓缓开口道:“他希望你好好的。”
见到此物,夏侯霸浑浊的老眼中竟然弥漫出了水雾,直到他把铜片收入怀中许久,还没有回过神来。
“谢...谢...”
钟会点头,轻笑,然后起身离席。
夏侯霸见状愣了愣,也从马车上走了出去。
“那么,便有缘再见了。”
听到了远方的马蹄声,钟会笑着朝夏侯霸招了招手,夏侯霸茫然点头后才失魂落魄的回过神来在近卫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军营。
呼呼呼...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渐渐步入了尾声。
一名老将带着蜀国的精锐出现在了钟会的视野里。
这是钟会和姜维的第一次见面。
和姜维的一扫而过不同。
钟会貌似是闭上了眼睛,实际上却早已将姜维的印象深深刻印在了脑海,甚至还端着手中的茶杯和姜维打了个招呼:
“下次再见,一起喝一杯啊。”
姜维有些发愣,如今的钟会衣着不可谓不寒酸。
这种军中的士卒他见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若是说此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怕也就是那双眼睛竟然眯了起来,说不出的轻慢。
此次他是前来接应夏侯霸的,还以为是夏侯霸军中某个自来熟的兵卒,出于礼貌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钟毅则是跟在钟会的身后拉着车,二人便是如此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了姜维的视野里。
直到多日之后姜维回忆起那日的见面眸中仍有痛惜与惊愕之色。
痛惜失去了一个可以轻易杀死钟会的大好机会,惊愕钟会的胆量与那身宛若难民的衣着。
竟然如此张扬自负而聪慧,深入敌营仍可谈笑风生面不改色,最后还能大摇大摆的全身而退,与其说是此子轻蔑和狂妄,倒不如说是那是一种能洞察全局道道分寸都把握在手中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