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但不知道它做这些标记的目的是什么?”臧千红说道。
稍微思索片刻后,她又继续说道:
“唔,目前能从这些尸体上得到的具体信息,还是太少了,如果能还原侵蚀者作案的详细过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听到这话,周星泽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开始仔细打量起整间房子。
吴广胜家比自己家要稍大一些,但也是三室一厅。
这得益于百年战争后的人口锐减,老房子大量过剩,成了没人管的建筑垃圾,再穷的人家都能住得起。
奇怪的是,此时此刻,房子里一点也不凌乱。
客厅的地板上,三具尸体被摆放成倒三角,充满了秩序感。
餐厅的桌子上,五个老式的不锈钢碗,五双木筷,也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碗里的土豆残渣,也仿佛被舔舐干净了。
三个房间里,床铺整齐,地上没有碎片,没有抓痕,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走进厨房,炉灶上的开水在沸腾,水蒸气氤氲缭绕,一切正常。
打开浴室,被接到塑料软管上的金属花洒,正在有节奏地滴出混浊的水。
客厅的墙壁上,贴着老旧的剪纸年画,还有贴在最中间的一张纸,印着烫金的《不可接触者社会行为典范十七条》,看起来也都是完好无损的。
唯一留下痕迹的地方,是阳台。
这里有许多玻璃的碎片,有两扇被打碎的窗户,还有一滩像墨水一样的蓝色液体,而且,液体散发出来的幽蓝色,跟尸体器官中彼岸花的幽蓝色,完全是同一种蓝。
“他们……应该是在晚饭后出事的。”
在房子里快速观察一圈后,周星泽回到客厅,当着臧千红和鹿小铠的的面,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嗯?你是怎么判定的?”鹿小铠很好奇。
“按照我对他们一家人的了解,他们家人多,但劳力少,家里吃的食物很紧张,所以每次饭后都会习惯性地把碗舔干净,现在餐桌上就是他们平时晚饭后的情景。”周星泽解释道。
“嗯。”鹿小铠点点头,补充道:“而且桌上有五副碗筷,说明当时这里有五个人,对吧?”
“对。”
周星泽突然觉得心里像针扎一样,头也不受控制地痛了起来,但无论如何,现在他必须要把自己推测出来的真相,全部都说出来。
“当时,家里正放着音乐,播放器被放在桌子中央,那是一个旧世界的废弃智能手表。”
“嗯?还有音乐?是什么样的?”鹿小铠又好奇了。
“是一首来自旧世界的西北民歌。”
周星泽说着,在嘴里慢慢哼唱起来:
“像草一样,像草一样”
“我要带你呀去我的家乡”
“那里有很多人呀活着和你一样”
“那里的鲜花呀,开在粪土之上”
“干枯的身子呀,埋在地下哟”
周星泽的声音有些沙哑,与西北民歌的苍凉旋律,搭配得刚刚好。
鹿小铠和臧千红一个坐在沙发里,一个站在餐桌旁,都听得入了迷。
“晚饭后,放下碗筷,一家五口人围坐在桌子边上,在粗犷的音乐声里,他们像往常一样,彼此握紧家人的手,闭上眼睛,开始向七神做祷告。”
随着周星泽的讲述,臧千红和鹿小铠的脑海中,渐渐有了画面感。
“祷告做到一半的时候,侵蚀者出现了。”
“他突然异化,从座椅上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左边第一个人身后,抬起异化的手掌,轻轻搭在肩膀上。”
“手掌上面有毒刺突出,迅速插入血肉,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某种幽蓝的毒素,已经被它注入到了人体内。”
周星泽讲到这里的时候,臧千红举起一个拇指粗细的玻璃试管,在白炽灯下轻轻晃了晃。
玻璃试管里面的无色液体,陡然间凝固成胶体,紧接着变成了幽蓝色。
“唔,真有意思,刚才做尸检的时候,我采集了他们的血液做检验,现在结果出来了。”
拿下玻璃试管,放进随身携带的皮包里,臧千红唇角上扬,微微一笑,看着周星泽,十分赞许地说道:
“你的推断非常准确,他们确实中了剧毒,而且是极其诡异的幽蓝毒素。”
紧接着,臧千红扒开三具尸体的上衣,发现他们左肩上靠近动脉的地方,果然有针尖状的细小孔洞。
看到这些,臧千红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惊异的神色,她看着周星泽说道,“你怎么这么……?”
看到周星泽正在蹙眉思索,臧千红欲言又止,随即又改口道:
“快,快继续往下说!”
周星泽的头越来越痛,像是有水蛭在吸食脑髓,但他还是坚持着在脑海里还原案情。
片刻后,他继续说道:
“这个侵蚀者非常注重秩序感,它按照顺时针先后放倒了四个人,把他们全部拖到客厅地板上。”
“然后,然后它像艺术家创造一幅作品那样,把四具尸体摆成一个端正的方形,随即它又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彼岸花盛开。”
“可是现在,明明是一个倒三角啊。”鹿小铠插话道。
“没错,因为有人突然醒了,然后逃走了。”周星泽说。
鹿小铠诧异道:“你是说,摔下楼的那个女人?”
“对。”
周星泽闭上眼睛,强忍着头脑的剧痛,继续还原当时的场景:
“突然醒来的沈阿姨,从地板上惊慌地站起身来,她的这个动作,彻底破坏了侵蚀者的秩序感。”
“侵蚀者很愤怒,直接往沈阿姨体内注入大量的幽蓝毒液,然后拖着沈阿姨的尸体,来到阳台上,毫无怜悯地扔了下去。”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你可真是个神人啊,老哥,难怪你还没正式修习,就能获得一个「神职称号」!”
鹿小铠突然坐直了身子,满脸惊讶地说道:
“那么按照你的推测,那个侵蚀者最后跑哪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周星泽走到阳台上,小心翼翼地蹲下,盯着满地的碎玻璃和幽蓝液体,双手捂着头,无比痛苦地说道:
“这里的痕迹太杂太乱了,我看不出来!”
顿了顿,他又蹙起眉头,用手擦掉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若有所思道:“但是,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什么预感?”鹿小铠急忙问。
“我总觉得,它还会回来,而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周星泽说完,刚起身走到客厅。
门外的楼道里,噔噔,噔噔,噔噔,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空旷的楼道里又传来了熟悉的歌声,断断续续,如泣如诉:
“像草一样,像草一样”
“陌生的人呀经过我的村庄”
“听我像风中的树叶为你歌唱”
“这歌声啊是黑夜做的衣裳”
“你听见我的心跳和血在流淌”
“血在流淌,血在流淌……”
声音传来,周星泽的心脏骤然一紧。
难道……是他?是他又折返回来了?
随着歌声和脚步声不断逼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周星泽下意识地攥拳,握紧了袖筒里的镔铁短刀。
与此同时。
鹿小铠和臧千红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戒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