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音握住玉牌,让姜庭州进了她的卧室。
这个卧室是姜建国将两个卧室打通之后给姜九音当卧室的。
平时姜家人也不会擅自进入,姜庭州进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时代。
巨大的木床被层层叠叠的床幔围了起来,旁边放着一张黄花梨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精巧的香炉,点着檀香。
旁边还放着一个架子,放着零零碎碎的东西,这些只占据了一个屋子的四分之一,另外的四分之三。
姜庭州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以及旁边在屋子里生长的一棵树,和从树下流出来的溪流。
“这,应该是幻觉吧。”
“我成年的那一日,我师父送与我的生辰礼。”
姜九音说着,往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坐下,然后将玉牌随手扔到旁边的木架子上。
“至于是不是幻觉,谁知道呢。”姜九音的手摸上了树干,树干粗糙,落在掌心是有感觉的。
可你却看不到植物滋生出来的蚊虫,这样一副景色,看着亦真亦幻,倒像是雕出来的。
“这玉牌。”
“是青云观的,只有青云观的东西会有这样的花纹。”
“当初您和您师父离开之后,是道观中的东西被人盗走了吗?”
姜九音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我好像有师弟。”
“您不记得了。”
姜九音皱眉扭头“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六百多年前的青云观,我就记着我师父和我自己。”
“您是有意忘记的吗?”
“如果事事都记着,人是活不久的,更何况,我师父收另外的徒弟的时候,我已经离开青云观了,所以我好像有两个师弟。”
“那您这两个师弟,活着吗?”
“自然是死了,估计都成骨灰了,不过他们或许是有后代的,当初青云观就是留给了他们。”
“那这些东西,您要回收吗?”
“算了吧,都是些死物,不过蕴含着我师父一点灵力,遇到了就拿回来,如果遇不到,它们自然有自己的宿命。”
“庭鹤和他那个经纪人的人气很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带着那个铃铛回来当礼物。”
“那个节目居然可以继续吗?我记着现在这个世界,是不允许玄学出现的,当初还让我去澄清。”
说这话的时候,姜九音依然十分的不满。
“的确是,但是异安局那边好像说要放松一些,所以那节目第二期的时候变成了冒险节目,现在第二期正在录制中,不是一般的火爆,您不知道吗?那些观众还在问,您什么时候能回去?”
“那节目也不怎么安全,不过,那一整个节目组,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乌云,他们待在一起,对其他人来说,反倒是安全一些。”
“您对那节目不感兴趣吗?”
“去玩过了,一般有趣,而且那个人用铃铛勾引我,我去了,他却没出现,难道还要我等着他吗?他算什么东西?”
姜九音说着,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划拉,姜庭州在那待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姜九音也完全没有去招待一下的意思。
两人沉默的待在一个屋子里。
姜庭州的轮椅发出细微的声音,姜庭州的手都按住了门把,背对着姜九音。
“姜九音,你在古墓里,是不是想要杀了我?为什么?”
靠在树上玩手机的姑娘手指一顿。
“看你不顺眼,行不行?”
十分的孩子气,不过姜庭州可以确定,现在的姜九音对他没杀意。
“好吧,随您开心,晚安。”
姜庭州关上门,姜九音愤愤的按着手机“一个小我六百岁的小屁孩,一副老成的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
姜庭州坐着轮椅往自己房间去的时候,和商周正好碰上了。
“商先生。”商周微微点头。
“大公子,这是刚从那位的房里出来?”
“嗯,那墓里的东西,是老祖宗曾经的旧物,既然遇到了,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这旧物接二连三的出现,大概是来引人的,只不过现在看来的,目的好像并没有达到啊。”商周看了一眼那边紧闭的房门。
“这位从来就不是那种被旧情所扰的人,旧物是给重感情的人准备的。”商周自己也有些古旧的物件,大多带着些许含义,让他能随时拿在手中把玩着。
“大公子应该看出来这位的脾性了,如果不是必要,您还是小心些的好。”
“肆意妄为,随心所欲,无法掌控。”姜庭州说完就和商周告辞,然后回自己的房间了。
姜庭州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随手画了一张图发了出去。
“去找一些东西,要有这种图案的古物。”
“古物?我们要发展这方面的关系吗?”姜庭州一向不会因为爱好去做事,他做任何事的前提是,有利可图。
“不需要,买回来就行了,这一次,是用来哄人的。”好让自己活的长久一些,好歹是一份保障啊。
那边似乎是有些震惊,但没有多问,姜庭州手底下的人都是听命令做事的。
那边商周回到他和项松的客房,项松正在旁边吃坚果,一抬头看到商周脸上的笑,一时还以为这位吃错药了。
“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算不上,就是难得遇到有趣的人类。”
项松一直都觉得,商周是妖怪里最像人的那个,但是商周说话的时候,却是人妖割裂的。
三天后,异安局那边送来消息,说是修补了古墓中所有的牌位,是一户姓段的人家。
同时确认那个毛僵虽然马上就要进化成为飞僵了,但始终守着那墓地,从不离开。
姜九音抱着零食吃着,顺便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商周“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然后异安局查了经手过这块地的所有人,京城是有一家是段家,一向非常低调,但也并非是什么无名之辈,您觉得,会是这一家吗?”
“你们异安局又打算让我来解决这件事了?”姜九音看着他。
商周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蛮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个僵尸,异安局也解决不了。”
“凭什么?想让我去给你们打工,谁敢指挥我?”
“我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打算重金聘请。”
商周将手中的一个文件递过去“看看您有没有能看得上的。”
“我不缺钱。”姜九音没接。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钱,这是给您挑选的陪葬品,有些东西,即便是姜家,也未必能买到,所以您要看看吗?”
姜九音抽过商周手中的册子,翻阅了一下。
商周在一旁等着,姜九音合上册子“这是你们所有的藏品?”
“这可不一定,这天底下,从不缺官方的摸金校尉,这世上最好的古董都在地底下,异安局有这些应该也不意外吧。”
“你们现在好像有一个职业叫考古吧,你确定把这些东西放在我墓里没问题?”
“几百年后,大概会引起全球轰动吧。”
“嗯,不错,笔。”
姜九音拿着笔开始勾画,她不看朝代,只看自己喜不喜欢,更何况能被异安局送到她面前,总不好是个塑料的。
“您打算天天都去给异安局打工吗?”商周看着圈起来的东西。
“做的事情不同,酬劳自然也不一样,就看你们异安局能出到什么价格了。”
“姜家那个小明星,你们让人跟着了吗?”
“让我们的人进了节目组,如您所说,现在留下来的嘉宾,大概是专门遴选出来的,各个都是能关进异安局监狱的存在。”
“那个影帝也有问题。”
“不,没问题,就是太没问题了,从小到大,半点问题都没有,干净的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姜九音点头“果然是很不正常啊。”
“那狐狸比你们的人有用的多。”
姜九音挥手赶人走“这僵尸和墓地的活,我接下了。”
“我会通知异安局的。”商周满意的走了,如果异安局不出点血,这个活大概率是落在他头上了。
“段家。”姜庭州想了想“和我们姜家的交集不是很多,现任段家家主,段善。”
姜庭州找出一张照片“您想和他见面吗?”
照片上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姜九音打量了一下。
“见一面吧,他这个脸,应该是假的。”
“假脸?”
“穷困潦倒,而且还是饿死鬼的面相,怎么看都不该是有钱人的长相。”
姜九音看着屏幕里的照片。
“耳薄无根,必夭天年,巷路气暗,祸患风云,目头破缺,家财歇灭。”
姜九音一敲屏幕“看不出来吗?和你截然不同的长相。”
姜庭州按照姜九音的说法去看,只能看出一点极为细微的差别,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找个时间见一面吧,若是你和他不熟,人家为什么要把自己家的家族墓地卖给你呢?”
姜九音和他们说话从不是商量的口气,只是单纯的命令。
还真是六百多岁的封建大家长作风。
“好,我会尽快安排的。”
姜庭州这一次行事极为小心,他的记忆力很好,在他的记忆中,他和这个段善也只是在宴会上有几面之缘,再无其他交集上。
姜庭州担心引起怀疑,七拐八拐的弄了不少中间人,才让段家一个正在进行的项目和姜家扯上了关系。
“段善今日会来公司,您要去瞧瞧吗?”姜庭州今天穿戴整齐,下楼看到正在吃早餐的姜九音。
“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姜九音将一个小烧麦塞进嘴里。
姜庭州的助理和司机都在门口等着,看到姜庭州身边跟着的人,都怔愣了一下。
姜庭州身边的女助理大多都是已经结婚生子,倒也不是姜庭州避嫌,而是姜庭州最后能入眼的,都是这样的熟手,年轻貌美的也不是没有,但工作能力不行的,全都被下放了。
所以,眼前这位是谁?
姜九音今日穿着一件琵琶襟的杏白色旗袍,旗袍长至脚踝,行走的时候偶尔能瞧见光裸的小腿。
脚上的鞋子都是精巧的坡跟绣鞋。
最关键的是,这位还走在姜庭州前面。
姜庭州示意旁边的秘书给姜九音开了门,然后自己才坐进去。
“段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前面的秘书只反应了十秒钟,就开始当百度百科说了一遍段善的生平。
“善人?”姜九音听着这个评价。
“是的,段家做慈善做的很大,不少人都知道。”秘书恭敬地回答。
“做慈善的善人啊。”姜九音去看姜庭州“姜庭州,你不是见过吗?那个人如何?”
姜庭州回想了一下“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实在不像是个善人。”
“道门取名的时候,大多会遵循一个惯例,你命中缺少什么,就得在名字中补回来。”
“你说这个人,该不会最缺善了吧。”姜九音好像是在说一个笑话,只是姜庭州一向看不出姜九音的话有几分真。
“若那地真的是他的,陪葬品都搬走可以理解,可他家的老祖宗,难道也不要了吗?”
“不说飞僵,其实毛僵就已经不惧怕日光,可以在天地中行走了,牠不走,一个是牠的后辈确定自己无法控制牠,一个,是牠自己不愿意离开。”
“可您不是说,僵尸的大脑也是僵化的吗?”
“嗯,所以是本能,那些人蜡和骨灰罐子里的人,都或多或多是知道一些的,唯独那个变成僵尸的人,他走的时候是真的想要入土为安的。”
却未曾料到,牠的儿子给自己重新安排了一条路,那个僵化的脑子里,至少还记着这一点,知道那墓地里面有自己的子孙。
姜九音看着这个时候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
“所以才说,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能平凡的过完这一生,还过得挺高兴的,但是如果一旦知道点什么,贪欲就会被无限放大。”
“那您是想让人知道,还是不想让人知道呢?”
“这个啊,要看我有没有我这个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