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音说出那句话之后,老人瞪大眼,胸膛快速起伏,商周觉得,这老人马上就要自己晕过去了。
姜九音看着老人。
“你分明知道这事情,还要这么激动?”
商周无奈,轻咳一声,这位,好像比他更不近人情。
“大师,他们是凡夫俗子,您也含蓄一些。”
“我又没说什么。”
姜九音不明白。
商周无言以对,何必呢,这和他又没关系。
姜九音找了一个椅子,看着眼前的人“说吧,你们这个镇子,那十二口棺材,以及河中的水鬼,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九音其实还想要一杯茶,但她看条件实在太过简陋,只好忍住了。
“那十二口棺材,的确是这牌位上的人,他们的棺材是被这镇子里的人沉了河,为了镇压他们的妻子。”
老人坐在牌位面前,眼中难掩讥讽和悲痛。
“当初,这镇子还不是龙王镇,此地富庶,但这镇子并不显眼。”
“直到有一日县令来这边视察,怎么就那么巧呢?那日镇子上有一家,男人出了事,死了,家里的女人在男人出殡的那一日,殉情了。”
这件事,其实本身没什么意思,最多成为一则美谈,在镇子上流传。
可偏偏被县令瞧见了,当时的县令需要政绩,见到此事,心中一动,就将此事润色之后交了上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陛下大为称赞,下旨建了一座贞节牌坊。
县令大喜,干脆给镇子改了名字,龙王镇,那一年,镇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能吃肉,那一宗的后代,在县令的关照下,都去了县学,之后,还真的有几个入了官场,平步青云。
可就那么一座贞节牌坊,好处是有限的,且只有那一家啊。
镇子上十分可惜,甚至还有一些家族中的男人,试图逼死家中的寡妇。
可贞节牌坊也不是那么好得的,不是说死一个女人就能得到的,那样,就不值钱了。
所以,如果还想要那样的殊荣,就得一鸣惊人。
镇子上的人虽然可惜,但也没办法,只能放弃。
可机会,却悄然来了。
镇子上有本家,也有外来的人在这生活,外人没有家族,难免会受一些委屈。
所以,外来人的男人,不少都被送去服兵役了。
那一日,镇长得了消息,说是他们镇子上有人战死沙场了,死了十五个人,其中十二个都不是他们本家的。
棺材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送到,还有官府发的抚恤金,十二个人,整整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个消息,镇长是找了长老来说的。
“镇长,打算如何?”
“死了一个,算不得贞洁烈妇,那若是十二个一起送死呢?咱们这镇子可是龙王庇护,人杰地灵啊。”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开口。
“反正都是外乡人,咱们给他们一个地方就不错了,镇长,咱们镇子那几个秀才可要去科考了。”
“这机会,错过可就再也遇不到了。”
最后,镇长下了决定,这个事情,为了镇子,他们干了。
那十二户人家,家中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了。
镇长没有将男人战死的消息传出去,只是在一个深夜,带着镇子上的青壮年围住了十二户人家。
那十二个女人,其中还有一个怀着孩子,快要生了,她算着日子,男人来了信,应该还来得及,可是她再也等不到了。
镇长看着这十二个女人,长叹一声“你们也别怪我,我都是为了咱们这个镇子啊,你们的男人死了,你们这孤儿寡母的,没了男人,肯定也过不下去,留下来的孩子,镇子上的人会给你们养大的。”
那些女人被沉了河,镇子上的人就站在岸边,站在桥上看着她们挣扎,直到沉入水中。
镇长掉了几滴眼泪“为了镇子,这也是没办法啊。”
一夜之间,镇子上少了十二户人家,有人也疑惑,可镇长和长老们压着,他们也不敢多说。
更何况,几日之后,镇长摆了流水席,镇子上的人吃了三日呢。
可他们做的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做的时候心狠手辣,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觉得恶鬼索命。
而这噩梦,很快成了真,首先是一个长老的孙子,无缘无故的淹死在了河里。
镇子上的孩子都会水,而且那孙子都十二岁了,算是大人了,水性好着呢,长老原是打算让这个孙子去县里读书的,可这一次,却无缘无故的淹死在了河里。
在她们男人的棺材回来之前,镇子里淹死了三个孩子。
镇长彻底慌了,去找了一个道士来瞧。
道士看了之后,说是水里的东西执念未消,那道士收了银子,自然是要给个法子的。
“其实要平息她们的愤怒也不难,让她们的亲人去献祭,镇压了,自然就无事了。”
然后,镇长做了第二件错事,他们用那些女人的男人,用十二口棺材镇压那些女人。
既然是女人,那还是得听自己家男人的。
那十二口棺材被他们沉入了水中,当天,镇长就把这事情上报了上去。
十二个女人一起自尽殉情了,这可不是个小事。
县令是亲自来调查的,镇子里的人都是众口一言,县令走的时候十分满意,说是这镇子的女子都是极好的,人杰地灵啊。
那一段时日,就连县里的公子哥,都会让人来他们镇子上求娶姑娘。
镇长家的孙女,甚至给县令家的小公子当了平妻。
一时间,整个镇子风头无量。
直到陛下下旨,在这个镇子上建了十二座贞节牌坊,龙王镇的学子,更是凭借出身,一路走到了举人。
镇子上的人得了好处,都守口如瓶,且他们也不敢反抗镇长,担心会被逐出镇子。
镇长说那些战死的男人是英灵,那些女人是贞洁烈妇。
可镇长却忘记了,那些女人是男人的妻子,他杀了他们的妻儿,却想让他们当英灵?
入了那河的,早就成了厉鬼。
贞节牌坊揭牌的那一日,镇长死在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