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武道换取巫族对人族的庇护吗？
这个条件，说不上好坏。
也怪不得后土会直接无视了人族，前来和黄龙谈判，在她看来她要的其实是黄龙手中的武道，和人族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一场她和黄龙的交易。
果不其然，在后土的心中，人族根本没有让她正眼相看的必要。
黄龙却摇摇头：“武道归武道，你想和人族合作，就应该和人族去谈判。”
“在我看来，人族对于巫族来说，也并非除了武道之外就一无是处了。”
后土轻笑一声，露出一抹不屑：“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人族对巫族有什么作用？”
她的轻蔑并非空穴来风，人族除了如今的三祖实力尚可，其他的人在他眼中完全是牛马。
巫族想灭人族的话，易如反掌。
黄龙先前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若是让人族以现在的状况投奔巫族，怕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人族确实太弱，但也不是没有任何价值。”
“若是人族和巫族通婚的话，巫族的状况将会比现在好得多，你觉得呢？”
通婚？
后土微微皱眉，对这个提议感到诧异。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一点，巫族何其强大，巫族的新生儿实力换算过来，最少也是天仙起步。
人族？一群凡人而已。
她会对人族心生怜悯，却不可能把人族提升到巫族战略层面之中考量。
“你太过想当然了，也不了解我巫族状况。”
“我巫族尝试过和许多种族通婚，结果全部失败，我们承载着复活父神的使命，怎么可能随便和人通婚？”
黄龙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
什么复活父神的使命，说白了就是巫族体内的煞气，让生灵无法孕育而已。
“天道四九，遁去其一，巫族有巫族的生机，人族说不定就是呢？”
黄龙说的神秘兮兮的，说白了还是他知道，洪荒其余万族或许都无法和巫族通婚，人族却是那唯一的例外。
后土微微皱眉，打量着黄龙，怀疑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想了想，后土调动起法则之力，隔着无尽空间，传音巫族。
不消片刻，一道空间通道，在她面前打开。
一个个赤裸着上身的精锐巫族汉子，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这些人，仿佛从蛮荒之中走出，一出来就让黄龙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他打量着众人。
后土的心思还是挺缜密的，这些巫族修为不等，有堪比大罗的大巫，也有刚刚诞生不久，连金仙都没有成就的巫兵。
“既然是道友说的，那我相信你一次。”
后土轻笑着，示意他们先出去。
几位巫族汉子离开小院，在院落外等待。
黄龙此时也连忙传音一道，将事情原委告知了缁衣氏。
缁衣氏早就做好了决定，现在也不推辞，当即带了一批人族的女修行者过来。
这些……
是她的后代。
人族三祖都有后代，她从自己的后代之中精挑细选，才选出了几位后人，作出了这个无奈的决定。
带着这些人，缁衣氏走的很慢。
人族已经将自己的尊严放在地上，送给巫族踩踏，想要换来的不过是巫族的庇护。
镇元子看着这一幕，闭上了眼。
历史上有些类似的画面，前世他听说过的“和亲”就数不胜数。
这是一个种族莫大的耻辱。
然而，在生死存亡之上，所谓的尊严，又值几个钱？
人族当然有许多有志人士，严词拒绝。
宁愿拼着种族灭亡，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当事情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却也只能撇过头，不忍去看。
有人冲出了人族，要和妖族浴血死战。
有人悄悄离开，要去建立新的人族。
有人选择站出来，以自身成全如今的人族，为人族换取生机。
这或许是人族分裂的一个源头。
缁衣氏走在最前方，走的很慢很慢。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虽然年老，却也意气风发，身为人族三祖之一，有志带领人族再攀高峰。
这一次，她的意气全然消失不见，弯到了极点，甚至不愿抬头。
人族的一桩桩一件件，压的她抬不起头。
“后土道友，人我已经带来了。”
缁衣氏说着，语气几乎哽咽。
这些都是她的后代子嗣啊！
身为如今人族的实际掌控者，她只能为人族再出这点力了。
任何人都可以逃避，可以冲动，唯有她不能。
她必须要为人族的作出决定。
生存、灭亡、尊严……
一个个选择压在她的头上。
她选择了生存。
她身后，是她的一位位子嗣，修为各不相同，却全都平静的看着那些巫族。
伟大。
黄龙心中蓦然跳出来两个字。
为了种族之延续，甘愿以身饲虎，称得上伟大二字。
黄龙轻叹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神识，将眼睛的封印加固。
他在心中叩问自己，对于一个种族来说，生存和尊严，哪个更重要？
他是否当初就不该提及巫族，提及通婚的可能？
如果他不说的话，单纯以武道换取庇护，是否就不会这样？
黄龙心中不知道答案。
这种事情，无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他只知道，如果没有通婚这个选项，只有武道的话，人族的生存同样会艰难到了极点。
以尊严，求生存，这是人族想要生存唯一的出路。
这一刻黄龙多希望自己有个系统，弹指间镇压巫妖，和六圣鸿钧谈笑风生。
这一路的修行畅快吗？
畅快！
然而，在天地大势面前，在堪比圣人的巨无霸势力面前，他依旧显得渺小到了极点。
天道给了人族之血“屠巫”的能力，就注定人族将有此一劫，任谁都无法改变。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和人族有任何交集？
只是，这又谈何容易？
黄龙心中百感交集，只听见后土淡淡地道：“知道了，去吧。”
她的声音平淡，完全不像是日后那个，会因为生灵疾苦，而身化轮回，普度众生的慈悲大能。
这样的惨剧，她见过太多、太多。
甚至于在她看来，人族能有如今的机会，是十分幸运的事情，完全算不上惨剧。
……
昆仑山。
元始负手而立，看着这一切。
“何必呢？”
元始呢喃着，长叹一声。
都说圣人无情。
可圣人见天下。
天下疾苦，尽在圣人眼中，圣人又能如何是好？
洪荒太多种族，比人族的状况更难。
“经此之后，希望你能看清这一切吧。”
“我心即天心，你虽有天之包容，却没有天之无情。”
“太重情义，只会害了你，你可知道？”
元始叹息，看着那自闭五感，不再以任何手段去看事态发展的黄龙，沉默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