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傅瑶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又引得玉翠担忧起来,她连忙唤另一个丫鬟去端熬好的药汤,同时轻柔的拍着傅瑶的背部。
“看来这太医的药方还是不行啊!怎么咳得越发厉害了呢?”玉翠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再看傅瑶面色惨白,有气无力的半靠在圈椅上,她将那块沾有血迹的手帕紧紧捏在手里,不敢让玉翠瞧出什么端倪,否则她又要哭天喊地吵得人不得安宁。
若是把人的生命比作四季,那么傅瑶现在就处在秋末的位置,宁静肃杀、多愁善感。仿佛之前所有的活力元气都被时间慢慢抽干了,只剩下满目萧然。
自从卫渊被关进大理寺以后,宁王府周围仍旧被许多官兵围着,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踏出府中一步,胡太妃整日以泪洗面,莫羽这时候却不知去了哪里。
傅瑶例行公事喝下汤药后便以休息为由将所有人都遣散了出去,偌大的寝宫中就剩下她一人,烛光一阵摇晃,帘幕也随着微风飘摇起来,隐隐绰绰勾勒出窗外的墨色。
“韩公子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傅瑶的声音有气无力,连眼皮都舍不得抬一下。
不多时,韩珏果然从一处隐蔽的角落里现身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衣,仅用一只檀木簪束着发,全身没有多余的装饰,就像是本人分裂出来的一个影子。
傅瑶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心中百感交集,如今卫渊和莫羽均不在,想要进入宁王府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是韩珏到来,就因为刚刚听见屋顶瓦片有一些异响,忽然就福至心灵想到是他来了,殊不知那是韩珏惊动了一只野猫发出来的声响。
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你还好吗?”韩珏悄无声息的审视着傅瑶,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尽管已经被墨叔警告过许多次,他还是忍不住来偷偷见她。
傅瑶点了点头,脸上中没有任何悲喜的神情,加上她的相貌本就清丽,与刚开始穿越过来的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韩珏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随即收敛住情绪,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道:“听说你身子越发弱了,这个补气丹每日饭后一粒,多少对身子还是有些作用。”
此话一出,傅瑶立即反应过来就连宁王府中也有他们的眼线,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接过瓷瓶然后道了声谢,这种事情始终是多说无益。
而后两人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稍顷,韩珏在心中思量再三还是开口劝说道:“京城里就要不太平了,离开宁王府吧!我不想波及到你。”
这让傅瑶想起了上次韩珏带自己回并州的乌龙事件,她先自嘲般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她也不想再介入到两方的战争中心去,不过这一次她想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重新获得自我。
“人各有命,你不必过于担心我,只是请原谅我无法站在你们任何一方的立场。”傅瑶看着韩珏清澈的眼睛,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他的另外一个跳脱的性格仿佛随着韩半仙的消失也不见了,如今站在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韩珏。
韩珏踌躇片刻走到傅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抓了抓自己的袍子又放开,露出像小孩子般手足无措的模样,然后开始娓娓道来...
“我的父亲——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叛贼韩墨...在我五岁之前,父亲一直忙于政事,直到他调去了并州之后才清闲不少,那时的我十分内向,沉默寡言。为了拉近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他想方设法让我高兴,只因为我说了一句想念家乡的桂话,他甚至一改清廉简朴的作风不顾并州大小官绅非议,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远千里从遥远的南方移植了许多桂花树种满并州城...这也许是他一生之中做过最铺张的一件事...
月儿高高挂起,傅瑶听得如痴如醉,韩珏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包含了许多感情,原来那些满城芬芳的桂花树竟然是韩王种下的,原来韩珏以前生活在这么幸福的家族里。若不是碰上了王权的勾心斗角,便不会有着这种家族存亡的惨剧。
韩珏一席话无疑又将自己的伤口撕了一遍,想当初从锦衣玉食的王孙公子变成被万人追杀的丧家之犬只用了短短一夜,往后的时间中比起由奢入俭的痛苦,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亲人的离去。
可又有谁能够感同身受呢!谁也无法帮逝去的冤魂原谅那些人,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行。
傅瑶忍不住将手搭在了韩珏的手上,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更加证明了这是个有血有肉的那男人,纵使他武功盖世,可仍挡不住生命里偶尔出现的诸多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