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已过，进入亥时，京师被爆竹的轰响与众人的呼喊包围，岁除日达到了最后高潮。
渐渐的，人们开始陆续退场，拥挤的街道很快变得宽敞起来。
因为亥时一过，大家就差不多该归家了，回去后一家人要围着火炉坐在一起，吃着消夜果、喝着烫酒，一直到天亮都不能睡，这叫做守岁。
傅瑶心说这倒是跟现代都差不多，不知道长辈会不会发压岁钱什么的。
正往回走着，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小姐，大人和夫人在都家中等着您呢！快些回去吧！”
此人是祭酒大人府上的家丁，想是找了很久，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棠下意识看向傅瑶。
傅瑶知她是在顾忌自己，柔声道：“你快些回去吧！我也该回了。”
苏棠点点头，看着远远跟着那几个侍卫，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
两人就此别过，临走时傅瑶叫住苏棠道：“酥糖，今日多谢你了。”
这是傅瑶给她起的谐音外号，一直觉着还挺好听的，只是别人不能理会其中意思。
就这样，傅瑶目送走了苏棠…
狂欢过后，她发现自己内心更为孤寂了，仿佛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只是短暂的的幻影，以前的她虽然也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很快就能走出来，现在的每一天她都陷在这种状态中。
“小姐，我们这是回去吗？”玉翠道。
傅瑶只点了点头，准备回到马车上。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卫渊身披玄色狐狸毛大氅，一双薄唇被冻得毫无血色，看上去甚是苍白凛冽。他径直傅瑶走去，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与平日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后不见莫羽。
玉翠赶紧躬身喊了一声王爷，对于这个喜怒无常的宁王殿下，她心里还是怕得很。
“回府吧！”
卫渊什么也没问，似乎一切都了如指掌，这一开口，一股带着桂花香味的酒气传入傅瑶的鼻腔，味道还有些清冽，想必喝了不少，却依然能保持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今日难得与傅瑶坐上了同一架马车，两人在偌大得马车里分坐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坐得笔直。
“今夜倒是玩得挺开心……”卫渊故意找话说了一句。
傅瑶没有回答，治闷葫芦的办法就是自己也变成闷葫芦，总会有人忍不住，卫渊现在就是这样。
又是自讨没趣，他强忍着怒气，心中还没咽下这口气，马车走了一半，忽然停来了。
卫渊不耐烦地掀开帷幔问道：“怎么了？”
“殿下，旁边好像有人落水了。”车夫回道。
“你要下去救人吗？”卫渊毫无感情道，他正在气头上，哪有功夫管人家的死活。
车夫会意，吓得冷汗直流，赶紧扬起手中马鞭准备继续赶路。
“等一等。”
谁知傅瑶立刻叫住了马夫窜了下去。
卫渊也不稀得拦她，马车停在路边，旁边就是护城河。
傅瑶一下车就发现河里有一个身影在扑腾，越扑越往中间去，桥上还有几个路人在指指点点，其中一人拿着一节竹竿朝落水的人伸去，奈何那人就一双手露在外面，根本抓不到。
傅瑶小跑到河边，玉翠也跟着跑了过去，她将自己的披风和厚重的外衣利索一脱，还没等玉翠几人反应过来，一头便扎进冰凉刺骨的河水中。
连坐在马车中的卫渊都看得目瞪口呆，玉翠反应不及，差点就跟着一起跳下去了，还是旁边那个车夫抓住了她。
“先别着急啊！你看，王妃她好像会水……”
这一说玉翠才平静下来，她看着小姐很快就游到了落水者身边。
傅瑶自小在海滨城市长大，打从娘胎的时候就会游泳了，这点水对她来说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主要的问题还是太冷了，护城河里的水就像刚化雪的水，凉得刺骨头，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那人浮浮沉沉，除了激起的一点水声，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快要沉下去的时候，傅瑶终于一把抓住了他，并将他往上托。
落水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自然不肯松手，一个劲的把傅瑶往下压，好使自己能够呼吸。
傅瑶好几次都被他压到水下，喘不过气来，看得岸上的人揪心不已。
卫渊撩开帷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不容易才把那人拖到岸边，在玉翠他们的帮助下一起将落水者救了上来。
旁边围观的群众都聚了过来，看稀奇似的议论纷纷。
“小姐，您没事吧！”
玉翠第一句话是先问傅瑶，而不是关心那个已经没有反应的老者。
傅瑶瑶了摇头，仔细观察着落水者的情况，难怪那么重，身上还披着蓑衣，看样子是个钓鱼的老人。
周围的人都在摇头，觉着这么大的年纪，应该是没得救了。
傅瑶回忆起以前在学校学过的防溺水安全教育，人命关天的时候，心里竟出奇的镇定下来。
她拍打着老人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发现老人的意识正在逐渐丧失，又赶紧检查了一下口鼻里有没有泥沙或者异物。
紧接着开始给老人做胸外按压，她将手掌根部放在胸口中间，两手腕部重叠，十指交叉相扣，两臂垂直，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往下压。
以前她只是在假人身上试过，显然这真人要费力多了，还没到三十下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众人看着她奇怪的行为纷纷不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虐待尸体呢！
卫渊简直都没眼看，自己娶回来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按了半天，就在傅瑶掏出手帕覆在老人嘴上，要上绝招的时候，突然一声呛水的声音响起来。
继而从老人嘴里吐出来很多夹杂着泥沙的河水，这一吐，人也就慢慢缓过来了。
刚开始那些否定傅瑶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但的的确确就是发生了，都不自觉拍起手来，不禁为刚才的言论而羞愧。
连卫渊都不禁对傅瑶刮目相看，心中疑惑她一个深闺女子是怎么会游泳的，还有这稀奇古怪的救人手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