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拿着一把扇子装模作样摇着,不时左右张望。
身边陆续有童子领着客人进来,基本上都是把人安排妥帖后再出去迎客。
对比刚才自己进来的待遇,心叹这地方果然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面对那些位高者就卑躬屈膝,到了自己这里,连位置都懒得帮她找。
罢了罢了,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好在她来得算早,一眼望过去空位还比较多。
正当她环顾四周,想挑选一个绝佳座位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傅瑶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对襟灰褂子,唇上有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正对她微笑。
此时旁边并无他人,傅瑶才确定这男人刚刚就是在问自己。
她点了点头,怕自己声音暴露,就没有没说话。
又不露声色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心想难道是自己穿的太寒酸了。
这可花了她好几两银子呢!虽然比不得自己平时在府上穿的,但还说得过去吧!
傅瑶原来的家里虽算不上很富有,但亦无需为生活发愁。
她一个满脑子都是读书考试的学生,也没有机会去攀比,所以导致傅瑶对金钱决定地位的概念不深。
那人狡黠一笑,便自来熟似的,自顾开始为傅瑶介绍起来。
“公子可算是来对了,今日不仅有美酒美人,一个时辰后,还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那全都是遗落在这天地间的稀世珍宝,可遇而不可求啊!公子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吧!若是稍稍晚会儿,可只有站着的份了。”
见傅瑶点点头,又一直踌躇未定,他又推荐道:“其实从这楼上看下来便能一览全场,观景极佳,只是众人不懂,都想着靠近看台一些才好。”
既然人家热心说了这么多,傅瑶也不好不理会,于是拱手行了礼,粗声粗气回了一句。
“多谢这位大哥指点。”
那人摆摆手,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只说了句不足言谢。
傅瑶放下心来,还好没被他瞧出端倪。
她听从那人建议,在二楼找了靠栏杆的一个矮座。
丝毫没有注意到那男人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还真跟那些市井之地不太一样,即便再粗俗的人来了这里,也会不自觉装得人模人样。
可来都来这种地方了,有多少人是真的是来谈经论道的呢?
既要纵情享乐,又要附庸风雅,岂不是自相矛盾。
如此做派,只不过是贵族阶级标榜自身,和平民之间的不同罢了。
傅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一边喝着免费的茶水,一边欣赏着楼下舞姬曼妙的身姿。
觥筹交错之间,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厅内已经座无虚席,加起来约莫有七八十个,还不算包厢内的。
又一曲舞毕,所有人都退下,看台走上一个身着灰褂子的中年男子。
傅瑶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在进门处跟自己说话的那个男人。
原来他就是这宝华楼里的人,难怪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没有来过此地。
那男人用小而聚光的眼睛,环视了一圈道:“今日能来到此处的,都是我宝华楼的贵客,又到了每月逢八的拍卖会,今日要拍卖的宝物可都大有来头,各位贵客座位旁都有一个玉磬,还是老样子,每敲一次,加起拍价的一倍。
傅瑶刚坐下时,就已经发现案上那个如台历大小的架子,上方横梁两侧悬挂铜镀金链,其下挂一块如意形状的云纹玉牌。
每桌都有,一开始傅瑶还不知此物是用来干嘛的,想不到敲一下居然要这么贵。
几名童子把看台打扫一番,又抬上来一个紫檀木桌子。
把东西准备好,紧接着端上来一个盖着红绸子的物件,那男人话不多说,扯下了那块布,露出一副展开的画卷。
“这副画是前朝著名宫廷画师,白景行的得意之作。
“仕女游春图,起价五十两。”
他尾音拖的老长——
随着几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童子就会喊出相应位置上的出价。
画作的价格不断飙升,最终一楼左侧第二桌,一个带着凉帽的中年男子,以三百两的价格收入囊中。
接下来都是一些名琴、玉器和失传的书籍等等,成交价都也都在百两之间,最贵的莫过一件上古小方鼎,竟然拍出八百两的高价。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一阵高潮结束,那男人张开双臂,示意让大家安静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十分庄重的说:“接下来才是今日的压轴大戏,鄙人不才,最后两件宝物就由诗音姑娘为各位掌眼了。”
他说完,功成身退。
听到他说的这个名字,在场好多人都沸腾了起来,傅瑶还不知道这诗音姑娘是何许人也,但从她旁边两人的对话可窥探一二。
“想不到最后两件宝物居然是由柳诗音姑娘亲自喊价。”
“是啊!今日可是来值了,平时一掷千金想见她也得排着队等啊!”
“谁让她是这宝华楼的花魁呢?京师之中相貌能与她相比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听说达官贵人都争相追捧呢!你我看上一眼了已经赚了。”
......
这一说傅瑶更好奇了,目不转睛盯着看台, 她倒要瞧瞧,让人一掷千金看一眼都要排队的花魁,究竟是什么样。
伴随着再度响起的丝竹之音,一个女子袅袅婷婷的身影,走上大红看台。
她脸上掩着半透明薄纱,单看眉骨和眼睛有些异域风情,眼波流转之间有种摄人心魄颇的魅惑。
走起路来风姿绰约,媚而不俗。
又像敦煌壁画中走出来的仙子,纤腰在薄纱下若隐若现,一个三环飞天髻显得整个身形修长,凹凸有致。
古人就喜欢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不过确实配得上花魁这个名头,连傅瑶一个女生都不由得看呆了。
人间尤物也莫过于此了。
“叮——”的一声。
柳师音敲响了面前那台玉磬,她一开口,声音如雪山融化,清洌动人。
“书中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费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我面前这件宝贝,非世间凡品,正是南海的鲛珠。”
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拉开了那金黄绸缎,托盘上露出一个桂圆核大小,白色半透明珠子,在光线的照耀下发出动人的色泽。
“起拍价, 一百两。”
傅瑶看所有人都跟被下了蛊一样,只是重复着敲打的动作,声音此起彼伏,仿佛能组成一首曲子。
敲打玉磬之声不绝于耳,速度快到童子都来不及报,只能用笔记下来。
钱在这些人手上化为一声声音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最后一声是从二楼一个包厢里传出来的,那位不知名的客人最终以一万两的价格,拿下了这枚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珠子。
然后转手就送给了柳诗音,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据傅瑶所知,在这个时代一斗米要二十文钱,一两白银能换一千文。
一万两简直是天文数字,在这些人眼中不过几张薄薄的银票,真是壕无人性。
终于只剩下一件宝物了,经过前面的铺垫,不知这压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翻天的玩意。
就在傅瑶顾盼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