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怜知道自己今次恐怕真的要死了,自洗剑阁成了那副样子,她早已心存死志,独自一个实在无颜苟活于世,她早已倦累了活着。
在整个人的思绪刹那间空白的一瞬间,她觉察到了脖子上的铁手松了下来,她像一摊软泥一样跌在了地上,再无法动弹。
雨师妾仍旧没什么表情,看也没看阮星怜一眼,吴道悔擦了擦手,兴致泛泛的样子,“杀个女人也是无趣,不挣扎不反抗的,有什么意思?我还道你喜欢这样软绵绵的小绵羊呢!”
“怎么会呢?”雨师妾的面上露出笑意,“义父莫不是忘了,我又非完人,如何能够娶妻?又如何真会去喜欢什么姑娘,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瞧着,叫人觉得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已。”
“让人误以为我雨师妾喜欢她,以为知道了我雨师妾的弱点,拿她做些文章,义父却最该知道,自打我七岁净身后,这辈子早就绝了这男女情爱,一心只愿侍奉义父,尽些孝心而已。”
若非如此,义父的七个义子中,为何独独只他能得吴道悔偏爱,因为旁人没有他的这份狠心和魄力。
阮星怜趴在地上,人迷糊着,耳中却劈落数道惊雷。
吴道悔听着,只觉十分受用舒坦。
“人果然还是要贵有自知之明,什么该得,什么不该得,心里清楚,才能不走错路。要是妄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免不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吴道悔瞥了一眼地上的阮星怜,柔声道,“小雨啊,你的师姐,你带回去吧。”
雨师妾终于是垂眸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我留之何用?义父自行处置吧。”
吴道悔笑骂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既如此抬出去丢湖里吧。”
立即上前了两个人,将阮星怜拖了出去,出去走了几里才找了个湖,可那湖却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两个人花了些力气凿出了一个大坑洞来,那冰凉刺骨的寒意自洞中涌出,阮星怜浑身绵软,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着,毫无反抗之力,二人将阮星怜抬起,整个丢进了冰冻湖水之中,“扑通”一声,她连个挣扎都没有,直接沉了下去。
吴道悔却还在屋内慢悠悠的说着闲话,他随意翻看着那秘籍,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心痒难耐,他幽幽道,“小雨啊,师父这几日可能要去寻个僻静地闭关,这内功心法实在高深,须得些时日参透,不过也不会太久,少则十天,多则月余,我闭关这段时日,玉狐宗权权交给你来打理,待我功成,这内功心法必亲传与你。”
说罢,抬起头来慈爱道,“毕竟这世上也只剩你我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你我二人皆命苦,注定要是那孤身一人,咱们父子二人若不齐心,外面的人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了咱们去,就是为了自己,你我二人也要一心啊。”
“义父多虑了,儿子一直与您一心,你且放心去闭关,外面的事,交给我便是,我如今也与以往不同了,已经能为义父分忧了!”
吴道悔深感欣慰,又拉着他的手说了些他小时候的事,直说了好一会,才放了雨师妾离去,雨师妾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他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极稳,直至出了庄子走出去极远,他才极轻的吸了一口气,突然发力狂奔,几乎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冰凉的湖水刺骨彻寒,凿开的大洞过不一会就又重新凝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阮星怜一直往下沉着,她从来没那么冷过,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乍冷让她好像连思维都被冻结了,她整个成了个凝结的冰团,不断地往更深处坠落。
口中再无空气了,胸腔内憋闷的难受,她的口中涌出一圈圈的稀碎泡泡,冰凉的湖水灌入口鼻,她下沉的更快了,视线已经模糊,她不受控制的大口吞咽着湖水,直到某一刻渐渐失去了意识。
突然,一道光亮破水而入,她竟恍惚觉得有人来救她了,拉住她下沉的胳膊,拖着她朝上奋力的游着,湖水淹没了一切声音,画面幽静,带着几分不真切的梦幻。
她被人拖着,突然又一口水猛地灌进了口中,她又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封住了她的口,从内里传来了一道温和的气流,舒缓了她被撕裂般剧痛的胸口……
寒冬腊月冰封的湖面,那被凿开的地方像是一块巨大的脓痂,那脓痂忽然又再次破裂开来,从里面破冰而出两个浑身湿淋淋的人……
快接近天黑的时候,荆州橙衣堂门口站岗的两个弟子突然看到离他们极近的拐角处似乎地上趴着一个什么东西,二人好奇,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去看看,待走进了些,才看清原来是个浑身湿淋淋的姑娘,这冰天雪地的,这姑娘浑身淌着水,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面色苍白,已经冻的失了知觉。
二人看一眼那姑娘,见还有脉搏,忙一人搀扶着一边将她抬到了橙衣堂内,当时正是晚饭的时候,颜凉吃过了饭正在厅内与箫褚白谈话,忽然听见前面一片吵嚷,两人走过去一看,却见是弟子在门口处捡了个水淋淋的姑娘。
颜凉拨开那女子黏住面颊的长发,惊了一跳,怎么会是阮星怜?
颜凉赶忙叫人将阮星怜送去了房间,命人请了郎中,又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忙活了好半天终于等来了大夫,大夫说她受了恶寒,溺水时久,估计要养些日子。
颜凉给她熬了药,亲自给她喂了下去,大概是冻得久了,她人虽然裹着被子浑身却止不住的发抖,尤其是露在外面的一双小手,跟坨冰一样怎么都捂不暖,颜凉无法,偷偷给她渡了一丝真气过去,才将她体内盘横不去的恶寒给去掉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阮星怜醒了,她怔怔地盯着头顶上的帷幔,视线缓缓聚焦,她不是该在一个冷到让人想哭的湖底吗?可周身温暖,屋檐遮风,她头重脚轻,几乎分辨不出自己现在是身在何方。
颜凉趴在她的床边,守了她整整一夜,见床上传来响动,抬头一看,惊喜道,“星怜,你醒了?”
阮星怜看她的眼神有些懵懂,“颜凉?我这是在哪?”
“你现在在长门橙衣堂,你昨天怎么会溺了水?又怎知该到橙衣堂来找我?”颜凉问道。
阮星怜却摇了摇头,“我不知,我被人丢下了湖底,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又怎会出现在橙衣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