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香衣对不见山熟门熟路,饶是此刻山顶的大雾厚重的如同铅云,他仍能从眼前依稀模糊的景色中分辨自己此刻所处的方位。
他站在熟悉的不见山顶,却不知为何油然升起了一股陌生感,这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吗?
洗剑阁多是年轻弟子,平日里嘻嘻哈哈,叽叽喳喳惯了,任意地方都能听见那些年轻弟子的嬉闹声,今儿实属反常,山上清冷的像是空无一人。
霍香衣沿着山路往上走着,越是走着,心内的古怪感觉越发清晰,难道是弟子们都去上课了?那也不该连一个人也不见吧。就连日常巡逻巡山的弟子都没见到半个影子。
心中疑惑更甚,霍香衣抬步快走,走着走着,云雾深处忽地现出一个人影,那人出现的非常突兀,之前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就那么突然如一条影子一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霍香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伸手按住了佩剑。
人影自云雾中露出了轮廓,居然是他的小师弟长宁,霍香衣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意,“长宁,好久不见了……”
长宁双眼呆滞,面无表情的自他的身侧走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一样,更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彼此擦肩而过时,肩膀更是毫无避闪的撞上了他的肩膀。
霍香衣整个人被他撞得轻轻一颤,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袭来,在长宁撞上他的那一瞬间,他丝毫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他一把扣住了长宁的肩,“长宁?”
长宁挣扎着继续走着,身体僵硬,仿佛是一个机械的傀儡,手臂无力的摆动着。
霍香衣将他抓过来一看,却见他目光浑浊,人早已失了心神,他的心中大骇,丢下长宁快速朝着不见山上众弟子休息的不了峰上奔去,人倒是渐渐多了起来,却个个如同长宁一样,失魂落魄,有如行尸走肉,漫山遍野,竟然连个正常的人都寻不到。
洗剑阁,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星怜师妹!
霍香衣几乎片刻不停朝着阮星怜所在的房间找了过去,此刻的阮星怜正抖着手处理那条沾染了毒药的手帕,正在水盆里拼命搓着,忽然听见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她吓了一跳,心中犹如擂鼓,洗剑阁早已没了活人,怎么还会有人敲门?她心中正疑惑着 ,却有人一脚将门踹开了,咚的一声巨响中,她的水盆掉在了地上,水洒的到处都是。
阮星怜回头,就看到霍香衣大踏步朝她走了过来,“星怜!洗剑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眼花了吗?她怎么可能看到了霍香衣?
可他的面容那么真切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依旧丰神俊朗,仍旧天资照人,仍旧叫人如沐春风般一瞬间便安了心。
“大师兄!”
霍香衣一把握住了她的双肩,阮星怜感觉到他因为大力而捏痛了双肩带来的真实感觉,是真的啊!大师兄回来了啊!
霍香衣就看着阮星怜一张惨白的脸上慢慢涌起了红潮,双眼通红,憋了很久的两行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哭的哽咽,几乎说不出话,“大……大师兄……洗……洗……洗剑阁所有的人几乎都成了傀儡,成了……活死人……”
“是谁做的!”
阮星怜猛地一滞,一颗颗眼泪顺着下巴尖 砸到了胸口,胸前不一会便湿了一大片,是……“是雨师妾……”
阮星怜将事情的大概来龙去脉讲了,霍香衣听完,立即转身离去,衣袖翻飞鼓荡直欲乘风离去,阮星怜头一次见到霍香衣这样生气的样子,他甚至都没有说一句安慰她的话语,就那样怒气勃发的提着剑离去了。
人世种种,有的时候快一点,或慢一点都赶不上那个时间。霍香衣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雨师妾眼前的时候,雨师妾几乎是出现了瞬间的怔愣,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间点,他真的离最后的胜利只差了那么些微的分毫,却偏偏是这个时间!
霍香衣剑眉斜飞入鬓,那双总是温和儒雅的眸中头一次现出了强烈的怒意,他的面庞紧绷着,整个人散发着骇人的真气,他毫不犹豫,几乎没给雨师妾任何反应的时间,抬起腿就是一脚心窝踹,他原本温和绵长的内力此刻凌厉如刀,刮得人面颊生疼。
他那带有极强羞辱意味的一脚踢的雨师妾直接朝后仰倒过去,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朝后跌去,一头撞到了背后的崖壁之上,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啪啦啦无数山石被砸碎滚落了下来。
原本被他抓在手里的颜凉几乎是瞬间就脱了手,霍香衣在空中一个旋身,便将她给轻轻接了回去。
雨师妾被踹了这一脚,胸口剧痛,人却清醒了过来,他狼狈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嘴角牵起了一抹讥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洗剑阁的叛徒霍香衣。怎么,你是要来管闲事么?”
“雨师妾,你心思歹毒作恶多端,害死多少洗剑阁无辜弟子,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
雨师妾几乎是怨毒的盯着他怀里的颜凉,天赐的机会,这丫头奸猾的要命,能抓到她得是多大的运气,如今竟然因为一个凭空出来多管闲事的霍香衣,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抓不到颜凉,他如何寻找机会吸箫褚白的内力,他如何更进一步?
心中越想越是不甘,冷冷笑着,“霍香衣,你已经不是洗剑阁的弟子,怎么如今还好意思厚着脸皮使朗月素心剑?有本事,你我皆不用洗剑阁功夫比试一场,你若赢了,颜凉你带走,你若输了,你们两个都给我留下。”
雨师妾算准了霍香衣善使朗月素心剑法,一旦弃了剑,他一无是处,而自己除了洗剑阁的功夫,更会玉狐宗秘法,又新学了天下第一太白剑,焉能不更胜一筹?
霍香衣十八岁无我境巅峰,简直是老天爷都嫉妒的天赋,若将他的内力吸了,倒也不亏。
霍香衣不知他心里想着那些的弯弯绕绕,他现如今只想杀了眼前这恶人替洗剑阁弟子报仇,不过是弃剑而已,就让他如意又如何,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一寸寸,一点点瓦解他所有的自尊心,折辱他,惩罚他,让他痛不欲生。
霍香衣面上神色舒淡,风轻轻扬起他额前稀碎的刘海,那风好像在和他嬉闹一样玩耍着,留恋着,像一只调皮的小手卷动着他的刘海,他轻轻侧一下头,那风好像十分知趣一样轻飘飘打着旋吹远了。
颜凉几乎隐约听见了风中传来了无声的嬉笑。
颜凉看着他额前的那缕风微微出神,霍香衣竟然已经能将风控制到了这样的程度……
“就依你所言。”
他随手将自己的剑抛掷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