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蓝衣堂内,宽大的软床上,颜凉正在闭目休养,她的身上数处还插着细细的金针,那是上次红药临行前帮她施的针,她伤不及性命,只是需要精心调养一段时间,箫褚白看着时间,见香烛的烛火已经燃尽,便快速将颜凉身上的几根金针拔了下来,说来也是神奇,金针拔下不过片刻,她就有了转醒的迹象。
只是四肢的感觉统统消失,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没有四肢悬浮在半年空中的假人,喉咙干涩,眼前的景象也迷蒙成了一片,过了片刻,待眼前适应了那片白光,她才渐渐看清了眼前之人,箫褚白见她醒来,将手中温度适宜的茶水递给了她,颜凉就着他的手将茶喝干了,只觉得喉咙又肿又痛,想要开口只觉得喉咙里好像卡了个鸡蛋,索性放弃了挣扎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她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更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头脑迷蒙之中仿佛又回到了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箫褚白之前说,苏子夏死了?
颜凉倏然又睁大了眼睛,顾不得浑身剧痛,嗓子难受,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要好好问一问时,见箫褚白神色间带着淡淡的哀楚,那种无法掩饰的悲伤那么重的压在了他的眉宇上,让他的眸色比平日里更深了几分。
她忽然就忍住了不说话,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如果追问下去他一定会更加难过。
见她突然坐起来一眼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却又不说话,箫褚白忍不住弯了下嘴角,“你醒了?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下?”
颜凉摇了摇头,只觉得坐起来这一会头更痛了,便又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哑着嗓子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这会已经是初四的晚上。”箫褚白知道她关心什么,只道,“玉盘山大祭彻底被毁,吴道悔亦受伤逃走,可是我们也彻底失去了苏子夏。”
“山上突然涌出的那些人蛹都已经被各门派高手悉数斩杀干净,因为没有了尾玉,玉狐宗同盟非但瓦解,更是反咬了玉狐宗一口,现在他们内部打的正热闹呢。”
事情按照最理想的方式在开展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些开心不起来,两个人默默地四目相对,彼此半晌无言,都没有触及那个让人更伤心的话题。
箫褚白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有趣的,眉目舒展了些,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温声道,“告诉你一个好玩的,我把门主令牌给了杨崇浚。”
“那你是打算……”颜凉真的有些吃惊了,这箫褚白动作未免太快了些吧。
箫褚白挑起一边的眉毛,面上带着些狡黠的笑意,这种表情出现在他的面上十分稀奇,让他整个人看着都灵动鲜活了很多,“我打算让杨崇浚接替我的门主之位,有一件事我未与他言明,自接过令牌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经成为了长门门主,而我现在也不过是个前任门主而已。”
说罢,他略显轻松的甩了甩衣袖,好像把这些年压在肩上的千斤重担都给甩脱了下去一样,眉目间露出轻快,“我这也不算坑他,毕竟这门主之位本就是师叔的,他继承了师叔的衣钵,自然也要承担由原本属于他的责任,我如今还给他的传人,岂不是物归原主?”
颜凉听着一面点头附和表示赞同,一面在心里悄悄想,你就是不想干了,就把这位置推给了杨崇浚,准备自己去逍遥快活,若是杨崇浚知晓了他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面居然拖着整个长门在身后追着他要他负责,估计他会哭晕过去的吧,可怜的孩子。
“当然了,我也没那么不讲义气,眼下这些时间我还是可以帮他撑一撑,待他从神医谷历练归来,他就是真正的长门门主。”
似乎是因为卸下了千斤重担,箫褚白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舒展双臂将双臂枕在脑后,上袖下滑,露出了他手臂上戴着的一串珠链,颗颗盈润净透,其中一颗却是黑色的。
许是想到往后终于可以轻松自在的活过,箫褚白面上终于露出了点点笑意,他那一贯寒冽的面容暖了起来,让他如同一株沐浴在阳光中的松柏,“我往后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你,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再将你我分开。”
颜凉看着他那张在眼前无限放大的俊颜,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失忆了,当初是为什么与他产生了矛盾而疏远的,自己似乎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也一点都不在意了,重伤垂死又活了过来,让她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没有什么比珍惜眼前人更重要,如若她仍在意着这个人,仍想要时时看到他,就不要去浪费那些无谓的时间,生生的去蹉跎彼此的岁月,她想抓住的,就用力去抓住。
他若甘愿放弃长门门主之位,愿意随她去浪迹天涯,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值得。
“你当真愿意随我去浪迹天涯?”颜凉扑烁着一双大眼,定定地看着他。
“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换得一个自由身,随你天涯而去,十年之前,在我还只十四岁的时候我去晓雾山寻你,这一寻却生生错过了十年,如今我终于可以自由了,我只想陪着你,赖在你的身边守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
“如果我想去南海呢?”
“那我就陪你去南海。”箫褚白望着她,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那串珠子,黑色的那颗被他轻柔的捏着,焕发出淡淡流光溢彩,“我也要去南海,去苏子夏的家乡,我想去看看他生活和成长的地方。”
提及苏子夏,箫褚白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颜凉,原本该死的人是我,是苏子夏代我而死,才解了我的死局棋局。”
他看着那颗珠子,黑色之中似乎有着一点冰蓝色的微茫,他不直达那是什么,在大周从未有过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或许要去到南海,才会知道这珠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看,是我比你更需要去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