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褚白并未听见身后胖子在说话,他的耳中已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步子越来越急,呼吸渐渐急促。忽地,手臂被身后伸来的胖手一把按住了。
一股微凉的气息缓缓地流进了他的体内,谢胖胖冷喝,“你当真听不见吗?”
箫褚白猛地一惊,耳目忽地四通八达,他仿佛看见了体内血液沸腾滚烫掀起的小小滔浪,听见心跳犹如擂鼓,咚咚之声如此遮天闭目,叫他脑中鼓胀耳中再不闻其他声音,心中涌起炽热的潮汐不断上涌,竟叫他的头脑中有片刻的灼热感。
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终于是将心内的波澜慢慢安抚了下去,心里再次平静无波,清清静静。
谢胖胖这才撤开自己的手,点点头满意道,“路只有一条,慢慢走总有能到的时候。勿急。”
“是,受教了。”
箫褚白淡淡道,重新牵起马,和谢胖胖肩并着肩慢慢地走着。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颜凉带着福大师也正在人群里慢慢的往前走着,她个子矮小,钻在人群里几乎看不见前面远一点的地方,就算踮起脚来也是无济于事,走了没一会她就觉得浑身疲惫,越来越困倦。
从一早忙到现在,她和福大师都还没吃东西呢,此刻闻到路边包子摊上传来阵阵诱人的香味,更觉得腹内空空。
颜凉去路边买了两个肉包子,坐在路边掰开一个慢慢喂给了福大师,一边眼睛在四处搜寻,“福大师啊,今次跟着我出来你可吃苦了,不但受了伤中了毒,连顿饱饭都没吃到。”
福大师一边喵呜喵呜的叫着,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肉包子。
福大师吃完了包子,颜凉便拿起了自己的那一个,一边咬着一边继续往前走,这人海茫茫的上哪找王不留行说的人啊?
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前面慢慢走近了两个人,一个是个白胖白胖发面馒头一样的胖子,因为胖,人就会显得特别憨厚,圆圆的脸盘子,圆圆的眼睛,于憨厚之中又透着点可爱。
另外一个人则一身黑衣,身形笔挺利落,像是一柄随时出鞘的凌厉短剑,不见锋芒却又锋芒毕露,只消站在人群里根本不需有多余的动作就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人的视线。
颜凉看着缓缓走近的黑衣人,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得老大,嘴里咬着的那口肉包子都惊得掉了出来。
仍旧是他最喜欢的江湖游侠装扮,腰悬短剑,头戴帷帽,黑色的薄纱被风轻轻撩动,偶尔泄露出那凛冽如泉的幽冷面容,那精致的眉眼一如从前,半分没有改变。
箫褚白!
颜凉刚才停滞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欲破胸而出。
她终于知道王不留行要她接的人是谁了!
的确无需过多言语,她只需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见了他。
颜凉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只觉得万千言语涌上心头,喉间哽咽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真是,总算回来了啊。
走着走着,半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盯住箫褚白便一动不动了。她手里的肉包子掉了下来,快速被一旁的白猫给吃光了。
谢胖胖指着那神情呆愣住的小姑娘调笑道,“现在的小姑娘也真是厉害啊,这么小就会犯花痴了哈哈哈!”
颜凉没听见那胖子说了什么,只觉得浑身的劲力都散了,一直扛在肩上的千斤重担终于是可以卸下来了,她总算是没辜负箫褚白的信任,苦苦撑到了现在。
“箫褚白!我……我已经尽力了……”颜凉放松地长长叹了口气,面上露出十分轻松的笑意,“欺负长门的我都报复了回去,端州也已经事了……尾玉……从此以后天下再无人能造尾玉……”
“王不留行老前辈受了伤,但是伤得不重,可是吴道悔那老狐狸也受了伤!也算是扯平了!我们也没吃亏,……对了!苏先生情况不大好,红药还是没能找到克服他体内异兽的方法……”
“哈哈哈!我还收了两个徒弟,你肯定猜不到是谁……”
颜凉自顾自的说着,像是要一口气把所有的情况都一次性汇报完,箫褚白疑惑地看着她那双热泪汪汪望着自己的大眼睛,忽地觉察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哈哈哈哈!这小姑娘是得了癔症吗?怎么自己在那自言自语啊!你认识她?”
箫褚白掀开帷帽,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孩。
颜凉有太多话想要说了,但又不知从何处说起,言语颇有些语无伦次,嘴角湿漉漉的流下一条湿湿热热的液体,眼前渐渐开始迷糊了起来。
“吴道悔的六个义子,我们已经解决掉了两个半,还有三个半可就得靠你了,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
胸口的闷痛感越来越强烈,眼前的景象出现了幻影,还有什么要说的啊……颜凉想着,想不起来了啊……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仰躺了下来,终于是可以松一口气了啊。
她小小的身体朝后仰去,可想象中身体撞击地面的坚硬感觉并没有出现,箫褚白一个闪身便将她轻飘飘的接住了,颜凉嘴角噙着笑,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做了很多了不起的大事呢。
“我知道了,你真棒。”
箫褚白在她耳畔轻轻地说。
福大师见颜凉居然晕倒了,立即嗞起獠牙长吼一声现出原形,便准备叼起颜凉撒开脚丫子逃跑,箫褚白见那白猫忽然异动,眉目冷冷的一瞥,一道极细的杀气直劈进了福大师的脑中,福大师微微一凛,忽地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吓得它立即散去了力道,乖乖地变成了一只白猫,伏在脚边再也不敢造次。
箫褚白低头重新看着怀里的小孩,虽然面目已经完全改变了,但是他几乎就敢肯定,这人就是颜凉,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就像他见过颜凉忽然老去的样子,现在也几乎很快就接受了她又会变成小孩的事实。
“谢胖胖,这次我们要快一点了。”箫褚白回头对谢胖胖道。
“那还不简单!”谢胖胖话音刚落,原地忽然就空了,福大师吃惊地抬起头来,就看到刚才还在眼前的两个人一眨眼就直接不见了。它自认自己也是速度无人能及,怎么这二人竟然还要比它快上许多?
它转头四处看去,哪里还能看到两人的影子。
长门蓝衣堂内此刻正聚集了不少人众,大家对如何处置雁无痕父子颇有些不同的意见,商讨了半晌后还是决定等小掌门回来定夺。
忽地门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蓝衣弟子鬼哭狼嚎般一路哀嚎着冲了过来,冲到厅堂大门口时几乎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容湛蹙起眉头,一个五大三粗的弟子居然哭的眼泪鼻涕直流实在是有碍观瞻,忍不住训斥道,“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叫你哭成这样!”
那弟子激动地大叫一声,“是门主回来了!”
门主?屋内或坐或站的一群人有些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觑,不是小掌门而是门主?
随即慢慢地意识到了什么,各个面上喜笑颜开,门主回来了?这可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了很多啊!
正当一群人要冲出门去迎接箫褚白,就看到他抱着颜凉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仍旧是那挺秀精致不似男人的绝美面容,略有些瘦削的脸颊,幽冷清淡淡的目光不带过多的情绪,沉着可靠,只消他站在那里就好像已经撑起了天地,叫人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踏实和安全感,心里面那些毛毛躁躁的不安忽然就散了,个个挺起了腰板,终于松了一口气。
“恭迎门主回家!”
长门内外纷纷跪倒了一片,人人激动莫名,不过是月余不见而已,却叫他们简直度日如年,群龙无首,背无依靠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索性他们都挺了过来,箫褚白总算是赶回来了。
容湛抬头看到了箫褚白怀中的颜凉,吃惊地问,“小掌门怎么了?”
人们这时候才发现颜凉伤的极重,满身血污已经快看不出原来衣服的颜色,小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情况看起来十分危险。
“红药可在?”箫褚白道。
“在!我这就去请红药姑娘!”立即有人领命去了。
“辛苦诸位了,请稍等我片刻。”
箫褚白说罢径直朝着后堂走去,他的身影直消失了好用一会,福大师才自半空里晃悠悠地降落了下来,但见和颜凉一块出门的福大师同样模样凄惨,一身白毛都变成了黑毛不说,处处打结炸毛,看起来狼狈不堪。
豹留客赶紧将自己的宝贝豹猫抱了起来,与福大师攀谈了良久,众人这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又过了一会,红药急匆匆地提着药箱冲进了后堂,前堂正乱哄哄的忙乱着,容湛眼睛一瞥,忽然发现厅内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个人!
谢胖胖正在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东摸摸西看看,玩得不亦乐乎。
“你是谁?”
容湛盯着谢胖胖暗暗吃惊不已,这人是什么时候进到蓝衣堂的,又是怎么进来的,这么半晌时间居然都没有人发现!
谢胖胖收回自己到处乱摸不安分的小手笑眯眯道,“我是你们门主的朋友,叫我谢胖胖即可。”
谢胖胖?
所以他刚才是和门主一起进来的吗?容湛心中吃惊更甚,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个外貌不显的胖子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