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殷勤地将自己面前的两盘菜往雁无痕的方向推了推,道,“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雁无痕合扇哈哈大笑,摇了摇头,“吃饭就罢了,小姑娘我且问你,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独自在这附近出没?”
颜凉低头吃自己的菜,转了转眼睛做认真思索状,“姑娘?没看见耶,我独自在这山里走了好几天,半个姑娘也没见着。”
雁无痕用扇子点了点额头,那这下就麻烦了,颜凉不知所踪,四处遍寻无果,按理她应该就在这附近才是,可是自己率众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她的半点踪迹,真是奇也怪哉。
白白浪费了这许久时间,他已经没了继续寻找的耐心,山林广袤无边,真一寸寸找起来什么时候是个头,差不多能应付交差就行了,何必那么费神。
心中思量了一番便有了计较,转身吩咐道,“撤吧,先回京,那颜凉阴险狡猾又武功高强,咱们可千万别落入了她的圈套。”
颜凉咬着菜在心里腹诽,分明是你自己偷懒不愿继续搜寻好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脸上却笑眯眯的,“大哥哥你们要去京都吗?可不可以捎我一程呀,我也要去京都投奔亲戚,可是走路真的太慢了,如果有一匹马的话……”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路旁的几匹好马,眼神隐隐透着恳切。
“带你也不是不可,你若肯进我们贤隐山庄给我做个沽酒的小丫鬟,我倒可以带上你。”
“我愿意的!那我就多谢公子啦!”颜凉弯起眼睛笑容满面地答应了,她沽的酒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人有胆子喝。
随雁无痕同行的七八人得了命令,起身解开马绳准备回程,颜凉厚着脸皮独自要了一匹马,雁无痕见颜凉小小个子独乘一骑,居然还有模有样,越发觉得这小孩有趣的很,忍不住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没名字,我爷爷就叫我小丫头,我爷爷死了,我现在去城里找叔叔!”颜凉信口胡诌道。
雁无痕点点头,居然深信不疑,毕竟一个童稚可爱的小女孩谁又能多做怀疑呢?
一行人整理好了行装便挥鞭朝京都奔去,有了马匹,速度果然快极,中午到了一处客栈休息时,颜凉立即就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开始给每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端酒盛饭,简直比店小二还殷勤几分,端着比她的脸还要大的饭碗走来奔去,就连最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不免一时心软,一番忙活下来大家都觉得这个六岁的小女娃娃实在机灵可爱的紧,小嘴巴巴巴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撒将出来,一圈叔叔伯伯哥哥叫下来,人人都恨不得立即回家生个女儿去。
等到他们再次上路时,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居然在店里偷偷给颜凉买了两块甜糕带着路上吃,颜凉甜甜地谢过了络腮胡叔叔,心想,这贤隐山庄看来也不全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也有很多人不过是为了能混口饭吃,在江湖立足不必被欺负而已。
颜凉爬上了马背,将两块甜糕放在了怀里,心中有些唏嘘,人哪有绝对的善恶之分呢,这个络腮胡大叔杀人不眨眼,砍人如砍瓜,江湖中人见之色变,却也会偷偷塞给她两块甜糕,蹲下来笑眯眯和她说话,有时同一个问题换个角度看,又完全不一样了,最起码当他愿意弯下腰来给个小女孩递甜糕时,他的确是个心善的人。
到了晚上,一行人又在林子里歇了下来,雁无痕本事不大,架子却不小,到了晚间天刚擦黑便歇了下来,同行的两个粗壮男人非常熟练的给他搭了个布棚子,铺了绒垫,雁无痕悠闲地歪躺在绒垫上喝着山泉水煮的茶,一直跟在身边的瘦脸青年则开始给他准备起了晚餐。
颜凉看的瞠目结舌,心想这位少庄主真是无论走到何处都不忘派头啊,瘦脸年轻人在火堆旁烤着野鸡,不多时便传来香味阵阵,颜凉肚中饥饿,却舍不得吃掉怀里的甜糕,吞了口口水站起来道,“我刚才好像看到那边有兔子窝,我去看看。”
瘦脸道,“等我烤完,我去帮你抓吧。”
“不用,我能抓着,我在村里天天抓。”
颜凉站起了身,朝着黑暗处的树林里走去,忽地,远处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听着声音似也是朝京都方向而来,人数众多,预计有二三十人。
听着那马蹄声渐渐逼近,颜凉留了个心眼,偷偷躲在大树后张望,然后就看到长门青衣堂的青色衣衫在夜色里忽隐忽现,巧了,竟然是长门青衣堂众人,眼见着他们纵马赶路似乎遇着了什么急事,个个神色严肃凝重,正想着要不要出声,嘴巴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
瘦脸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悄声道:“别出声,是长门青衣堂,撤。”
瘦脸拉着她将她重新拉回了暂时休息的大树旁,低声对雁无痕禀告道,“少庄主,刚才长门一行人经过,似乎离我们极近。”
“什么?”正在悠哉品茶的雁无痕吓得一个激灵,茶水险些洒了出来,“多少人??”
“估计有二三十人,刚才瞧见就在我们近处下了马,估计是想休息过夜。”
雁无痕大惊失色,他这一趟出来也太倒霉了,颜凉没找见不说还遇见了长门青衣堂,以他们这七八人的实力哪里敢与盛怒下的长门众人相抗衡,低声道,“最近长门频遭变故,王不留行受伤,长门群龙无首,正闹得乌烟瘴气,这会我们千万不要去触他们的霉头。”
若被他们知道了贤隐山庄众人在此,还不得成为他们的泄愤对象?雁无痕可不愿意这时候强出头,招手悄声呼唤众人,“把火都熄掉,千万别出声被他们瞧见了。”
现如今江湖纷乱不休,能在各种复杂局面中活下来才是正经,其他的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雁无痕几乎从记事起便在江湖上打拼,早已有了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精明的很。
当下便叫人赶紧熄灭了篝火,全部人就地睡觉休息,绝不去惹离他们极近的青衣堂。
颜凉找了个稍远的大树,在树底下和衣而卧,等到周围的声音渐渐平息,渐渐传来鼾声阵阵,这才在清淡的月光里悄悄睁开了眼睛,长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啊,王不留行受伤了?以王不留行的功力居然还能受伤,想必定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摸摸鼻子又想起了之前一直流传的什么江湖四大顶尖高手,这个排名估计是很早以前的就旧闻了吧,如今江湖能人辈出,这个排名估计早就做不得数了,看来是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候了。
能伤王不留行的,估计就是所谓的吴道悔了,一个十年前分明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如今一朝之间居然可以伤得了王不留行,精进速度之快,实在是令人吃惊。
颜凉悄悄回头看了看,见众人已经睡下,便轻手轻脚的起身,朝着长门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行了不久, 就远远地看到长门一行人燃着篝火,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头吃东西,虽然在吃东西,可整个林子里仍旧静悄悄的,个个垂头丧气,居然没有人说话。
颜凉的脚步声离营地还有不少距离,一个人忽地冷眼抬头,朝着颜凉的方向冷喝,“谁?”
脚在地上一蹬,人瞬间拔地而起朝着颜凉冲了过来,大手往颜凉后衣服领上一揪,就将她整个人像拔萝卜一样给提了起来,脚尖在树梢上一点,便就跃了回去,将颜凉往地上轻轻一丢,道,“是个小孩。”
虽然这位大侠只是轻轻一丢,可颜凉还是小小地跌了一下,揉着屁股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会有个小孩?”另一人蹙眉问道。
颜凉立即感觉到了一丝非比寻常,长门众人的气氛有些压抑,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愁绪,似乎在为什么事忧心,颜凉知道此刻事出关键,不想再与众人纠缠浪费时间,便伸手入怀将箫褚白给她的长门门主令掏了出来,举起让众人一一看清楚,朗声道,“我乃两仪宫宫主颜凉是也,暂代长门门主箫褚白执此门主令,自现时起,长门上下悉数听我令行事。”
长门众人听闻,无不惊异地站起身来盯着她手里的令牌看,只觉得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两仪宫宫主是颜凉?而颜凉成了个小孩不说,这小孩手里居然拿着的是长门门主令?
刚才将颜凉拎起来的面色苍白的男人叫丁北山,乃长门青衣堂重要人物,他虽然觉得事情荒谬离奇,可一瞬间的惊奇之后到底还是稳住了身形,态度恭敬了些,道:“可以将令牌给我看看吗?”
颜凉将令牌举近了些,丁北山早已看清了上面的萧萧四白四个大字,用手在白字上轻轻扣了三下,令牌立即回响了三声,仿佛回应般。
丁北山面上大惊,再不敢怀疑,立即俯身跪扣于地,恭敬道:“长门青衣堂丁北山恭迎门主!”
其余长门众人见状纷纷跪在丁北山的后面朝颜凉跪拜行礼,态度恭敬至极,无论多匪夷所思,多荒谬绝伦,这女孩的确拿着箫褚白的门主令,那么此时此刻她就是长门门主。
颜凉将令牌收入怀中,背着双手面向众人,目光灼灼,全然不似六岁孩童的神情,简单解释几句道,“我因为遭遇吴道悔偷袭,内功反噬暂时身体退回六岁,如今玉狐宗正在四处搜寻我的下落,万望各位替我保密。”
众人点头,“遵命。”
“我今夜前来是想告诉各位,贤隐山庄少庄主雁无痕就在我们不远处,他们只有七八个人,捉住雁无痕,贤隐山庄必定投鼠忌器,不敢放肆。”
丁北山闻言面上一喜,冷笑道,“贤隐山庄这段时间可是没少在我们背后投暗刀子,今碰到我们,算他倒霉!走!”
长门一行二三十人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抄起家伙怒气冲冲地朝贤隐山庄一行人所在的地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