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交身而错的刹那,几乎是同时出击。
若颜凉不知道愁一展的丰功伟绩,大概也只想意思意思保他逃了便好,可如今知道他居然如此肆意妄为,简直是深得我心,心中欢喜,便说什么也不能让连枝雀去找愁一展麻烦了。
当下扶风剑起,搅起一丝线风,尖锐如针,直刺连枝雀门面而来。
连枝雀本就做好了要先下手为强的准备,手中前一刻分明还空无一物,突然间一柄鬼气森森的寒刀几乎凭空出现,与那细若游丝般的剑风搅在一起,竟如压扯到了某种坚硬无比的实物般,发出刺耳的鸣音,那线剑风却十分有韧性,被鬼影刀压的弯成了一弧弯月,却仍旧反弹了回来,反弹力之大,几乎震的他手都有些麻了。
手向身后一收,缩回到了袖子里,那柄大鬼刀居然也不见了。
他人就在眼前,那么大的刀是怎么做到伸缩自如的?
颜凉轻轻向旁跃开一步,摇头道,“说好了要你过,你却打人,不诚信,既如此,那就看剑罢!”
剑势来势凶猛,忽如疾风骤雨拍的人一头一脸避无可避,忽如清风拂面,暖阳树荫,困倦的叫人忍不住闭上了眼,仿佛瞬间睡去,一个惊神醒来,身上不知道怎么就挨了一剑。
那风怪异的很,时绵时密吹得人气闷难当。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怪异的剑法,粘人又缠人,让人无比厌烦,当下收起鬼影刀虚劈出一掌,拉开两人的距离。
颜凉见好就收,不想把人逼的太急。
几番交手下来,连枝雀没讨到半点便宜,已经叫他逐渐失了耐心,心中忌惮更甚,不想再继续缠斗浪费时间,招招手,坊内各处突然涌现出一批弓箭手,手持劲弓小弩,这么近的距离如此强弩,还不得把她射成个刺猬。
这种强弩颜凉之前见过,想当初在陵州护送箫褚白的空轿子去江宁时,就见识过这种小弩一箭射穿大树的惊人场面,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自己有一天也得到了这么高的礼待,被用上了这么高品质的强弩,看来自己混的还挺成功!颜凉想着,莫名还有点自豪。
“连枝雀,所以你这是单打独斗打不成,现在要来群战吗?你真以为这点小弩能射下我?”颜凉轻笑着,忽然平地起风,人如被大风吹去的叶子一样自他眼前滑了出去,强弩劲*射而出,偏巧那猛贯的力道给她提供了借力点,颜凉就那么随风而去,身形飘忽打旋儿,像个随风而动的纸片人一样在劲弩风下左飘又忽,二楼的窗子被拍开,像是特意给她开了方便之门,她就那么一跃而出,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溜走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被风给吹走了。
连枝雀脸色铁青,俊面微微皱起,冷声道,“先不管她,追击愁一展要紧!”
埋伏在坊内各处的高手都被派去追击愁一展了,就算得了那姑娘的拖延多个一时半刻又如何,难不成愁一展一人还能抵得住他们水蛟帮和贤隐山庄高手的联合追击?他若真有那本事,刚才也不必假装是醉鬼企图从自己眼前蒙混过关了。
可连枝雀心中非但没有欢喜,反而说不出的沉重。京都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剑法精绝的奇女子,他竟不得而知?她到底是谁?
眼睛看向虚无中的某个点,将自己能想到的女性高手一一过了一遍,却没有一个是吻合的。
愁一展和红药两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原本喧嚣如沸的曲河河岸,如今静的几乎落针可闻,除了两人纷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居然再不闻其他声响。
愁一展顿下了脚步,回身望着,楼分明还是那些灯光璀璨的花楼,怎么人却一个都没有了?连枝雀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瞬间将所有人赶的一个不剩?可就算赶得了人,也总不至于连狗连虫都一并赶走了吧?怎么静到处处透着诡异?
红药也感觉到了异常,仿佛一瞬间,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消失了,对!就是这种感觉,空的,她们在一个没有生命的,空空的奇异世界里。
两人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异。
追捕愁一展两人的黑衣人同样吃惊不已,他们沿着喧闹不已的曲河河岸追着,周围人声鼎沸,男男女女嗤笑作一团,毫没羞耻也就算了,路人更是奇多,扒开一个又是一个,各个人高马大挡住了视线,根本很难判定到底谁才是愁一展,刚才分明追着他们的背影而来,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数个黑衣人从不同的方向汇聚起来,彼此均气喘吁吁的摇摇头,没了,两个大活人,就是不见了!
若是连枝雀知道他们居然让愁一展在眼皮子底下逃脱了,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不是恐吓,是真的扒皮,而且是生扒。
为首那人不禁哆嗦了一下,自己骇了自己一跳,冷声吩咐着,“继续找,往死里找!”
几人惊惧不已,低声领命,再次一个闪身冲进了人群里。
“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寂静到诡异的地方响起来,让人无端起了一身的冷汗。愁一展伸出手臂将红药拦在了身后,就看到一架马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车上坐着一个胖乎乎挺可爱的老奴在驾着车,马车在两人身边悠悠停下,帘子打起,一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年轻人出现在眼前,他说话的声音极轻,仿佛落地就会轻飘飘地散去,“快上来,这障眼法支撑不了多久。”
虽然不知对方是谁,可愁一展天生感觉敏锐,直觉这人是来帮他的,当下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赶紧拉着红药上了马车。
帘子放下,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笑容,仿佛弥勒佛一样的老奴轻甩马鞭,马车又“哒哒哒”地开走了。
沿着曲河河岸,朝着当中最大的丽人坊驾了过去,马车刚刚停下,福喜便又露出笑脸来,声音听着有些尖细,“真是赶的刚刚及时!”
眼见着,二楼的窗子突然炸开,有人破窗而出,刚一落地,便准备如旋风一样溜走,便出声道,“姑娘且往这边走!”
颜凉吃惊地回头,她都没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辆马车。
“上车吧,车里安全。”福喜替她打起了帘子,一个面庞白净,却有些苍白的年轻人端坐其中,眼神和煦地望着她。
那是一种,叫人无端心生喜悦与安宁的平静面庞,仿似无澜无波的海水,可你就是知道它的底下潜藏着巨大的能量,让人心安,亦让人澎湃。
颜凉呆呆愣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跳上了马车。
拥有这样安抚人心般神奇力量的人,颜凉凭本能地就相信了他,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啊,不动声色间就轻易攥住了人的心。
跳上马车,颜凉才是真的吃惊了,刚才分明没瞅见人,怎么红药和愁一展居然也躲在车里,正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她。
马车轻轻驾起,“哒哒哒”的蹄声又轻又快。
负责追击愁一展的人终究是一无所获的回到丽人坊向连枝雀回禀,连枝雀压抑着的怒火几乎快将屋顶给掀飞了出去。
人绝不可能毫无痕迹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他的人都是身经百战,最善追捕,怎么可能连个头发丝都找不见。
他大袖一挥,迈步走了出去。
曲河河畔,依旧热闹沸腾,马车行在其中,速度并不快,连枝雀提气狂奔,不消片刻便注意到了那辆显得过分悠闲的马车来。
待看清马车上的标志,连枝雀脸色更差,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干净洁白如尘雪样的苏子夏。可是一向身娇体贵的苏子夏苏先生大半夜跑到这里做什么?
心中疑虑更深,顾不得礼节伸臂拦住了那辆轻便小巧的马车。
如果人在车里,就算是苏子夏又如何,盗走玉狐宗十万尾玉的大盗,足够他冒着胆子一掀这位高人的帘子了!
帘内传来轻轻压抑的咳嗽声,福喜看着拦路的连枝雀,面露疑色,“连公子拦住我家苏先生的轿子却是为何?”
“苏先生。”连枝雀眼睛紧盯着帘子,声音虽然客气,却全无恭敬,“就在刚才不慎走脱了一位大盗,正四处遍寻无果,恰巧看见苏先生的马车,担心苏先生的安危,特意来慰问一下。”
福喜面露不快,“连公子此举未免有些冒犯吧,我……”
“福喜,无妨。”苏子夏的声音轻轻响起,轻的好像不敌秋风一吹。
连枝雀冒着得罪苏子夏的风险,也坚持要看他的帘子内,便就只那样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马车的方向。
听闻外面传来的声音,饶是颜凉亦有些心颤,连枝雀刀法诡谲,玉狐化形又已致化境,难缠的紧,若当真被他发现,这一群老老少少若想保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心里正思量百转,一旁的苏子夏却很随意地掀起了帘子。曲河河畔的灯火和喧闹扑面而来,带着灼灼人世的热度和暖意,却照的颜凉心里一惊。
“连公子,多谢关心,苏某今日突然起兴,过来吃两盏酒,倒是并未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苏子夏大大方方的掀起帘子以便他能看清内里,连枝雀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马车内除了苏子夏居然再无其他人。
半晌,额角的汗才滴落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赌输了。立即恭敬地弯下腰来赔罪,“是小人莽撞了,惊扰了苏先生的马车,还请苏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子夏轻轻放下帘子挥了挥手,福喜收起望着他的眼,端着坐好,安安稳稳的架起马车来。
颜凉吃惊极了,她们几人分明就近在眼前,可是连枝雀居然看不到?她忍不住侧头看向身旁的神秘白衣人,刚才听连枝雀称他为苏先生,难不成,竟是自己要去拜访却还没来得及去的苏子夏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