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齐大殿内，夜陌离看着座椅上一脸笑意的夜君墨，喉结滚动了两下，艰难说道:“以灵宗境九级的境界……爆发出堪比灵王境九级的实力……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语调中已再不复之前的帝王威仪，就像一个受到了惊吓的普通年轻人。
夜君墨脸上笑意依旧:“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往不是没见过能越级的天才，但是能跨过一个大境界越级的，秦云海还是第一个。但是，这是好事，不是吗？我夜齐有此人，四国论战上胜过荒陨国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痴妄。”
“如此看来，照秦云海所说，他的两个同伴也都是灵王境后期强者，三人均是年轻的修灵天才，如果夜齐能把这三人招揽下来，还愁二十年后夜齐会缺少高端战力吗？有道理吧，皇叔?”夜陌离总算压下心里的波涛骇浪，细细思索了一番后惊喜道。
“没错是没错。三人以后基本都至少在灵主境无疑了，再加上我和瀚文，如果真的照你所想，哪怕镇国公去世，日后夜齐也将至少有五个灵主坐镇！到时候且不说中下层次战力，只论高端战力，夜齐国简直能直追楚渊国。但是……”夜君墨接下来的话如一盆冷水泼下。
“且不说秦云海愿不愿意从此一直留在秦家，就说以另外两人的天赋，想必也不会愿意留在夜齐国，毕竟他们可都来自神弃之域。虽然夜齐国在凡世诸国中地位超然，但对于一心修灵的灵武者而言，还是无法与灵气充沛的四大灵域相比的。”夜君墨手指敲了敲座椅，转头看向夜陌离，略微责怪道：“而且你太过急切，还没弄清楚秦云海的实力背景，就想着假借他来打压秦家。等秦云海从镇国公那里知道这一切后一定能看出你的意图，到时候说不定会对夜家有意见。”
夜陌离听到了以后撇了撇嘴，还是服软说道:“这次的确是我太急了，我应当事先和皇叔商量的。”夜陌离在和皇叔独处时，从不会自称朕。
夜君墨欣慰地笑了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来稳固夜家统治，说明你有帝王心性，这是好事。能立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更是好事，所以你也不用太自责，毕竟你还年轻，以后的你一定会做的更好。”
夜陌离用力地点了下头，眼中满是坚定地说道：“嗯！我一定会做好夜齐国的国君，不会让皇叔失望的！”
“你错了，”夜君墨却是摇了摇头，目中如绽星芒，语气缓慢而认真：“一个好的国君，不应该是追求不让某个人失望，而是要努力不让他的子民们失望。”
夜陌离看着此时的夜君墨，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陛下，秦家镇国公求见！”大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在夜陌离面前跪拜后喊道。
夜陌离和夜君墨对视了一眼，然后夜陌离挥了挥手道:“去把镇国公带进来。”
不一会儿，那人领着一个老人进来，随后告退一声离去。夜君墨从侧位上起身，对着老人弯腰行礼:“墨辰见过镇国公。”然后夜君墨就主动站于夜陌离身旁，也不去坐其它的侧位。
而老人竟是直接无视了龙椅上的夜陌离，既不行礼也不打招呼，先是对着夜君墨点头道:“墨辰也在啊。”然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夜君墨之前所坐的椅子上，最后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夜陌离看。
如果大殿内有其他大臣在此，一定会惊讶于这个穿着朴素的老人竟如此罔顾君臣礼数，但如果他认出了镇国公，又一定会觉得毫不意外。由于所修的是火系灵功，或多或少影响了性情，老人在战场上是杀神，战场下也同样大大咧咧，在朝堂上和先帝都总是会勾肩搭背的，先帝对此表现的十分无奈，但也从不会训斥哪怕一句，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一滴冷汗从夜陌离额头流下，他明知故问道:“镇国公找朕何事？”
“哼！”老人冷哼一声，语调略带不悦:“现在装傻充愣可就不地道了，这般不爽利，可一点都不像你爹！”
夜君墨出来打圆场道:“陛下确实已经见过云海了，但不是陛下故意不让你们父子相见，而是云海他自己不想……他说他还没做好准备。”
“没做好准备?”老人将信将疑地看向夜君墨，盯着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他在说谎，于是也相信了这个解释。“那……”老人不再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目光竟变得有些躲闪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云儿今年也十八岁了，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了吧?那孩子相貌是随他娘多一些，还是随我多一些?”
夜陌离:“……”
他倒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只在幼时见过几次镇国公的夫人，现在也早已没了印象，不知道秦云海是否像她娘，不过不像他爹，这倒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夜君墨:“云海相貌随他娘，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随他娘好，随他娘好啊，呵呵。”老人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这样我要是看到云儿，肯定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那夜鹰……”夜陌离细细思量着措辞，想着怎么开口。
“对了，齐京城内哪里的糖葫芦最好吃?”老人打断了夜陌离的话，对着二人问道。
“糖葫芦?”夜陌离显然觉得这个问题跳转的有些快，但还是快速思索了一番，回答道:“西门红杏街的潘姨，还有北门花柳巷的韦叔，这两人卖的糖葫芦一直是齐京城最受欢迎的，但是都在外城，内城里没有卖。”
“哦，西门和北门吗……我知道了。”老人思考时精瘦的右手会习惯性虚握，这是年轻的时候经常握枪打仗的缘故。
“夜鹰他……”夜陌离见老人陷入沉思，再度开口。
“哦，夜鹰啊。”老人手一挥:“你放心，我又不是年轻的时候了，我没把他怎么样，人还好好活着呢。不过那个小王八倒是真能躲，可让我好一顿找，嘴也够硬，一口咬死是他把书信写错了，反正就是不敢把你供出来。”
老人直白的话语让夜陌离脸上有点挂不住，幸好镇国公没有继续为难他，直接起身:“夜鹰我过来的时候也一起带过来了，他人现在就在外面，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就这么向外走去，好像进出夜齐大殿就和进出自己家里一般。
等老人走出去后，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陛下，夜鹰这次好苦啊！大将军他一进内城就开始派人找我，发现我后更是亲自撵着我追杀了好久，怎么躲都躲不过啊！”夜鹰说着说着把衣服掀起，只见身上一片青肿，夜鹰掀衣服的动作过大，碰到了身上的淤青处，疼得直倒吸冷气，模样极为可怜。
“嘿嘿，不过陛下你放心，我一口咬定了那封书信是我写错了，是我不小心把‘你有时间就来接你儿子’错写成‘你有本事就来接你儿子’，绝对没提到陛下半句，这样一来大将军也没办法怪到陛下头上！”夜鹰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夜陌离和夜君墨看着夜鹰身上的伤，苦笑着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
夜君墨一脸幸灾乐祸:“你就知足吧，以前你也不是没挨过大将军的揍，换作是以前的大将军，你起码掉半条命了吧?”
夜鹰愣了愣，音量低了几分:“还真是……以前年轻那会儿年轻气盛打仗不听指挥，就老是挨几位将军的揍，尤其是秦大将军，揍我揍的最多也最狠。那时候还老背地里抱怨他们来着，后面差点丢了命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
“现在仗打完了，那些将军们一个个老的老，走的走，我也好久没被揍过了。现在的大将军揍我虽然也疼，但感觉没有我年轻那会儿疼，那会儿挨大将军一顿揍啊，可真是疼的都没力气喊疼……”夜鹰说着说着，脸上好像还有点遗憾。
夜陌离没好气道:“怎么，打的没以前疼你倒还难过起来了?”
“不是，”夜鹰揉了揉鼻端，说话一顿一顿的:“就是突然觉得……以前战无不胜的那个大将军，好像真的也老了……”
这个经历过无数战争的铁血汉子，这一刻说话仿佛隐隐带上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