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生根本止不住身体的颤抖,虽然短短十几年镇国公的模样变化极大,头发白了大半,脸上也出现了皱纹,背好像也不复以前那么笔直,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镇国公秦正山。
老人哈哈一笑,伸出手欲将吴俊生扶起,说道:“吴大人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吧。”吴俊生哪敢真的起身,头微微抬起说道:“先帝亲口说过,镇国公在夜齐身份尊贵仅次于国君,下官面见中枢大臣、封地亲王都需要行跪拜礼,见到大将军又怎能不跪!”老人笑着摇头,还是将吴俊生扶起,说道:“我就是个粗人,不讲这些跪不跪的。况且这次来可能要给吴大人添麻烦了。”
吴俊生起身后偷偷瞄了眼秦正山身后的千余兵士,心想着这麻烦可真顶天大了!所幸看大将军的样子并未打算造反,这让吴俊生顿感心安。再细细打量镇国公的模样,按理说以镇国公的强大实力,再过二十年也不该显出如此老态,可现在不仅样貌老了不少,这气态也变得像是个极好说话的老人,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灵主级强者。看来屠戮过多会导致灵气不纯难以长寿这这个说法并非谣言,此时的大将军身上再找不到半点以往杀神的样子。
吴俊生壮着胆子说道:“镇国公能来参与庆典,下官自然是无比高兴激动,可容下官斗胆一问,不知镇国公带着这么多军士是要......”秦正山呵呵一笑道:“别担心,我这些将士不会随我一同入城。我带他们来,只是想保证能够安全地接走一个人。”吴俊生刚刚放松的身体顿时又是一紧,疑惑道:“接人?不知是何人需要镇国公这么......郑重地迎接?”秦正山仍是面带笑容,说道:“十二年前,也是刚好在庆典的这个时候,我在齐京城丢了个儿子,你们这些人应该都听说过的。”
提及十二年前的那场事变,秦正山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吴俊生已经面色僵硬冷汗直冒。说完这句话后,秦正山径直转身走向马车,边走边说:“很奇怪,前几日有个老朋友告诉我,我那丢失了十二年的儿子现在竟然就在齐京城,但是能不能接走他还要看我的本事。”这个白发老人就这样登上马车,身后侍卫也快速上马,车队开始缓缓前行。
老人坐定,目视前方,目光如鹰隼般犀利,有赤红色灵光幽幽冒出。他缓缓道:“什么本事不本事的,失散多年的儿子出现在这里,当父亲的就要来接,谁要想拦着,就先问过我秦家的枪!”
车队就这么保持一条直线往前驶去,民众始终保持一种诡异的安静。吴俊生重重呼出一口气,转身对下属吩咐道:“快!快去和上面禀报这件事!”“是,吴大人!”下属自然也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转身便急走而去。等车队驶远后,街道上慢慢恢复了动静,只是没人注意到路旁何时少了三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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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殿,齐京城内恢弘壮丽程度仅次于夜齐大殿的宫殿。
此时在大殿侧位上坐着三位老人,大殿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着墨金色蟒袍的年轻男子,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脸上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孤冷与清傲,却丝毫不会影响其俊美容貌给人的观感,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他用冰冷的腔调开口问道:“照三位前辈所言,镇国公已经入京了,但是秦家军只是在城外等候,对吗?”
叼着烟斗的老人从缺了的门牙处吐出一口烟圈,模样略显滑稽,他说道:“是啊,谁能想到十二年没参加庆典的秦家今日突然亮相,而且还带着千余骑秦家军,看着就气势汹汹的,吴俊生那小兔崽子估摸着都快吓得尿裤子了吧,嘿嘿。”
手持酒葫芦的老人刚刚灌完一口酒,说道:“而且看吴俊生他当时的模样,估计是没有收到任何的提前通知,想必这是国君的意思。其他地方既不拦着也不通报,对此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相邻城池间的通报都没传过来,除了国君没人能做这样的决定。”
长胡子老人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长衫,还拿着把羽扇,边摇扇边抚须,说道:“我们‘守夜人’之间都没传递秦家离开南沙洲前往齐京城的消息,看来是国君陛下的意思无疑了。只是国君陛下竟然连夜君王都没告及,这着实让老朽有些奇怪。”
年轻的夜君王手指在座椅上轻轻敲着,他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陛下继位也有些时日了,处理事务本来就不该事事都过问于本王。本王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秦家绝不会反,夜齐也绝不会乱。陛下的意图你们也不用再猜测了,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秦家那边本王自会派人盯着。”
“如此最好,既然夜君王都这么说了,老朽三人便能够放心了。殿下事务繁多,我们就先行告退了。”长衫老人说完后便与其他两位老人一同离开,大殿内只剩下夜君墨一人。
夜君墨双手合十抵住下巴,闭眼自言自语道:“陌离还是太急了,想送个人情给秦家所以告诉镇国公秦云海在齐京城,并暗示我们并没有交出秦云海的打算,这样镇国公定会亲自带秦家军前来,我们就可以顺势给秦家安上私调家兵入京的罪名,等庆典结束再大大方方交出秦云海,给个甜枣打一棒子,这没什么错,可是他并不了解秦云海这个人。”
夜君墨左手向前伸出,轻声唤道:“夜莺。”一个身穿黑衣身材曼妙的少女无声出现,单膝跪地双手将一份档案捧起,毕恭毕敬道:“阁主,这是天云阁的档案。”夜君墨拿过档案点了点头,少女无声而退。他随意翻着档案,想看看有没有之前漏掉的细节,心里默念道:“秦云海啊秦云海,你偏偏这个时候回夜齐国,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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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齐大殿内,身穿金色龙袍的夜陌离端坐于龙椅上,他样貌与夜君墨有着七分相似,但更显年轻,还未及冠的年纪已颇有几分独属于帝王的威仪。
他静静听完殿前心腹大臣的禀报,然后满意的笑了笑,说道:“很好,镇国公果然带着秦家军一起来了,那么这罪名就算是立下了,以后需要的时候便可以此事来掣肘秦家。现在只需在庆典过后把秦云海带去给秦家,秦家自会退去,还得记夜家一个恩情,呵呵。”
殿前大臣闻言只是低头,都说君王无情,两代夜齐国君对待堂堂秦家皆是如此,那么要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心腹大臣碍了眼,下场又能好到哪去?突然殿外又一位心腹急匆匆地入殿,然后直接拜伏于地,说道:“禀报陛下,微臣办事不利,手下人跟丢了秦家次子,还望陛下责罚!”
“什么?!”夜陌离龙颜大怒,盯着五体投地的大臣斥责道:“你手下那么多灵武者,却连跟一个人都跟不住,朕要你何用!镇国公已经入京,要是这时候秦云海消失了,你让朕拿什么跟镇国公交代?拿你的脑袋吗?”大臣只是一个劲地磕头,高喊着:“陛下息怒,微臣...微臣这就再派人寻找秦家次子,相信他也一定还没跑远!”
夜陌离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快去吧,要是这件事出了什么岔子,你一个人的脑袋可不够用来交代,你明白吗?”大臣更加用力地磕头谢恩道:“谢陛下圣恩,微臣定然不负圣望!”然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夜齐大殿。夜陌离对着另一位大臣说道:“你也滚出去!”“是!”大殿终于安静下来,只有一个人的大殿显得寂寥空旷。
夜陌离揉着眉心,他开始有些后悔此事自作主张没有和皇叔商量了。此时太阳已升至高处,大殿内光彩耀目,但年轻的国君却感到有点疲惫,皇叔他会对我失望吗?
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