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芷被绑架一事后,在璟的安排下,涂山氏诸府上下本就不弱的守卫力量又增强了一倍,五王七王也并未再来找麻烦。
不知不觉自小夭怀孕已经半年有余,璟的府邸日常闭门谢客,非必要不外出。某日蓉蓉与云桑带些补品去看小夭,还在门口与侍卫扯了半天嘴皮子,侍卫才肯放他们进去。
一日午后,璟牵着小夭在园子里散步,小夭忽然 “哎呀” 的叫了一声,璟赶忙扶住她,问她怎么了。
“刚才这小东西踢了我一下!” 小夭欣喜道。
璟蹲下身子将耳朵附在小夭的肚子旁,不一会儿,确是感受到一点响动,笑道:“看来这小家伙也不是个安分的呢。日后要辛苦娘子了!”
小夭摸摸自己的肚子,说:“不辛苦,还挺好玩的,像有个小鱼儿在我肚子里吐泡泡一样。”
“前两日在医书上看到,说胎动时,孩子该是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了,以后我们可以多与他说说话。”
“你倒是比我这个医师懂得还多了!”
这时,府里的侍卫前来禀报:“陛下宣公子上紫金顶一叙。” 随即呈上一纸文书,是玱玹的亲笔。
璟本就有意去见玱玹,一是看看玱玹对五王七王如今的图谋有何打算,二是老轩辕王病重,恐时日无多,那毕竟是小夭的外祖父,于情于理也该去探望一二,只是先前因小夭怀孕的事耽搁了。玱玹也不知如何得知璟已经回了青丘,竟先找上了门。
璟对小夭说:“小夭,我明日得去见一见玱玹,你在家安心养胎,我很快就回来。”
小夭却说:“我陪你一起去。”
“你如今不宜劳累奔波。” 璟认真地说。
“你之前不还说,适当的走动对安胎有好处!而且我也想去看看外爷。” 小夭拽着璟的胳膊,又道:“玱玹如今是一国之君,而你已经不是涂山族长,他找你,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我得跟着去才能放心。”
璟看见小夭发髻上那火红的若木花,瞬间泄了气,揽过小夭,柔声道:“好吧,但你答应我,不管出什么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位。”
“放心,我小心着呢。” 小夭道。其实,她心里还有另一层盘算,就是要把若木花还给玱玹。当年她与璟完婚时,玱玹把理应送给心上人的若木花给了小夭,还要求她每日戴着。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道玱玹有没有真的找到那个可以与他相守一生的女子。
翌日,璟与小夭启程前往神农山。
玱玹听说小夭也来了,专程从殿内跑出去迎接。看到璟扶着小夭从云辇上下来,又看见小夭隆起的腹部,玱玹虽早有预料,仍忍不住内心咯噔一下,心下黯然。
璟给玱玹行礼:“参见陛下。”
玱玹没有理会他,目光一直都在小夭身上,道:“小夭,你近来可好?”
“我一切都好,劳陛下挂念。”
想不到再见时,小夭竟与他如此生分。只是她鬓角的若木花让他想起,小夭一直是从前的小夭,变了的、错了的,是他。
玱玹领着璟和小夭进入会客厅,屏退下人,让二人坐下,自己坐在主座。小夭看着玱玹身着龙袍,正襟危坐,虽并非刻意却令人心生敬畏,心想,玱玹如今,越来越有帝王的威仪了。
“陛下今日召见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璟见玱玹迟迟不语,开口道。
“涂山璟,你可知罪?” 玱玹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小夭不禁打了个寒战。
“若陛下说的是在下与小夭归隐,而并未告知陛下一事,璟甘愿受罚。” 璟跪下道。
“玱玹,此事不能怪璟,是我逼他的!” 小夭急了,怕玱玹真的要治璟的罪,赶忙站起身说。
眼看小夭也要随璟一起跪下,玱玹无奈地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我也没有真的要治谁的罪。”
一开始玱玹发现小夭和璟不辞而别、销声匿迹时,几乎要疯了。他怕他再也见不到她,怕他又一次弄丢了她。但高辛王一语惊醒梦中人,是了,小夭在芸芸众生中,芸芸众生就是小夭,而他该做的,就是守护这天下太平。
“小夭,你们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来见我。” 玱玹道。
“才回来不久,这不是怕你骂我,不敢来嘛!而且今日我不还是来了。” 小夭好像找回了几分过去的感觉,“你还没说究竟有什么事儿呢,不会只是想兴师问罪吧!”
玱玹轻叹口气,对璟道:“涂山璟,今日叫你来,也是想要明确你们涂山氏的立场。” 涂山氏世代经商,鲜有人参政,而历代帝王又不得不倚仗涂山氏的财力,尤其是在兵戈将近之时。
“涂山氏会站在陛下这一边,请陛下放心。不过,如今在下已不是涂山氏的族长,改日我让瑱儿来见您。”
“不必了,想必你的话也还是算数的。”
“不瞒陛下,如今五王七王的势力正在渗透中原各大氏族,企图挑起争端,从中获利,不知陛下作何打算。若有任何能帮到的地方,涂山氏定会尽力。”
“你认为我该如何呢?”
璟斟酌片刻,道:“其一,恕在下妄断,以五王七王如今的动作,起兵是迟早的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陛下该早做打算。其二,馨悦是神农王族最后的血脉,她的死,无疑让有心人多加揣测,人心难测,陛下迟迟不立新后,并非良策。”
“那,我该立谁为王后呢?” 玱玹想到朝堂上为此吵得不可开交,轻叹一声,道。
璟没有回应,小夭答道:“我觉得淑惠妃就不错啊!她温柔大方,贤淑得体,又能审时度势,我一直挺喜欢她的。不过,还是得看哥哥喜欢。”
玱玹笑道:“我喜欢,又有什么用呢?人在这个位置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小夭认真道:“玱玹,你的这朵若木花,我帮你留着,只待有朝一日你向我取回。我是真心希望,有这么一天。”
玱玹没有看小夭,反倒看向璟,说道:“你说的其一,我自然知道该早做打算。丰隆死后,蓐收要守着五神山,中原仍有赤水献、愚疆等几员大将,只是却再难遇到如当年那般志同道合、并肩奋斗的伙伴了。”
“近日听闻,赤水献军中新晋了一名副将,是你们涂山家的人,我还很诧异,何时出了一只会打仗的狐狸。后来又听说此人是你引荐的,赤水献对他评价颇高,称他已然可以独当一面,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云岐确实优秀,” 想到那日,幽满身是伤地回来,对云岐赞不绝口,璟不禁笑道,“陛下若急需用人,不妨一用,也当是给我家小辈一个机会。”
小夭插话道:“算起来,云岐该与你同辈,也不比你小多少,你怎么还把自己往老了说!”
“大抵是因为要当爹了吧!” 璟看了看小夭的肚子,含笑道。
说完正事,玱玹带璟和小夭去小月顶看望老轩辕王。曾经的一代帝王如今只是静静地躺在榻上,见有人来了,转头示意侍女将他扶起。玱玹说,老轩辕王中风已有一段时日,如今行动不便,言语困难。
“外爷!” 小夭跪坐在榻前,帮老轩辕王诊脉,璟在一旁扶着她。
“小……夭……” 老轩辕王艰难地喊出小夭的名字,想伸手触碰她,却忽然痛苦地咳嗽起来。小夭诊完脉,转过身向璟和玱玹摇了摇头。老轩辕王寿数将尽,想必玱玹召集天下名医,怕也是无力回天,如今只能让他走得少些痛苦。小夭掏出一颗药丸,喂给老轩辕王。
“外爷,你就要有重外孙了…” 小夭扯出一个笑脸道。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看见孩子降生。
老轩辕王的神情缓和下来,停止了咳嗽。只听他喃喃道:“阿嫘……是我…对…不起你……”
中风患者易神智不清,此刻老轩辕王怕是把小夭认成了她的外祖母。
有侍卫来找玱玹,玱玹听罢急匆匆地回去了。璟和小夭在小月顶陪老轩辕王说话,直到傍晚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