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大叹道:“好孩子,你莫要说这些好听话来哄我开心,我是知道的,我那儿子素性怪诞,若有得罪,我这里先给你赔罪了。”
磐松一惊道:“舅舅折煞我了,这如何敢当?宝兄赤子心肠,如何有得罪之说?”
贾政只叹不语,略停一停,又道:“他是比不上你的,来日他能为你牵马缒蹬,我就心满意足了。”
“宝兄与我是亲亲的表兄弟,二舅舅何出此言。”
磐松连忙摇手,不敢当这等赞誉。
又说了一会话,贾母使人来请磐松。贾政虽有不舍,但总拗不过贾母,便让磐松去了。
贾母原在正房高坐,下头都是年轻的姑娘小姐以及宝玉,一同陪着说笑,见磐松进来,眼睛都亮了,连忙招手叫他。
“好孩子,快过来,你二舅舅可吓到你了?他就是那臭脾气,你可别委屈,他那不是对着你。”
磐松先行了礼,一旁坐了,笑道:“二舅舅对我很好,不过问我书读的怎么样了而已,原来我父亲也是这么问琏二哥的。”
王熙凤掩口儿而笑,凑趣儿道 :“哎呦可甭提了,我们二爷和我说,他被林姑父问的,背上冷汗都下来了,只恨没多长了两个脑袋,多记下两本书呢。林兄弟小小年纪就是秀才了,想来是不怕这个的。”
宝玉蹙眉跺脚道:“原来林兄弟这样的人才,竟也是那等汲汲于功名利禄之人吗?”
贾母皱眉轻斥一声:“宝玉!”
宝玉蔫蔫的靠在贾母怀里,不说话了。
宝钗连忙岔开话题解围道:“宝兄弟,前些日子你写的那首诗怎样了?原本商量着改的,改成什么样子了?”
宝玉的注意力顺势被转移开,不再说什么功名利禄的事情。
探春本来也是个处事利落的个性,未免磐松和黛玉感到冷落,拉着迎春一道和二人聊天。
不过一直生长在宅邸中的姑娘没什么见识,不过好奇的问问江南有什么风景,从扬州来京城的一路上遇到了什么。
磐松有意与人交好,且他身为男儿,自有更多机会在外行走,便将各处风景名胜说的绘声绘色,尤其是一些特色菜肴,江河湖鲜的口味,更是描摹的形象生动。
黛玉用帕子掩着唇笑:“现在说的好了,当时你怎么挑挑拣拣,这个不要那个不吃的?”
磐松假装皱眉,连忙摆手:“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在家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离家万里,就想念那一口江南菜了。”
探春笑道:“可不是?松哥儿说的我们都饿了,又吃不到,这不是白馋我们么?”
宝玉也听住了,一脸神往的问道:“松兄弟,那太湖银鱼真的和你说的一样,透明如琉璃,又鲜美异常吗?”
磐松认真的点点头。
“银鱼都细小,所以吃的时候并不过多处理,一定要最新鲜的才好吃。我和我娘都爱这一口,所以和渔家说了,每日早上要拿陶瓮装着鲜活的银鱼送到厨下,早膳时桌上一定要有一碗银鱼蒸蛋才好。”
“若是用银鱼配文思豆腐炖汤,味道更好,形状也漂亮,文思豆腐在碗里好像朵朵银丝菊,银鱼穿梭其间……”
扬州菜京城也能做,唯有银鱼一物是当地时鲜,几乎无法复刻。
就在此时,王熙凤夸张的说到:“哎呦呦,松哥儿这张嘴,真是能把死物都说活,让我都馋得不行了。我就代表大伙儿,厚颜求求老祖宗,今儿就让厨下做扬州菜吃好不好?”
贾母假嗔道:“你这猴儿又作怪,必须说出个一二三来才成,不然我可不依的。”
王熙凤捧场道:“这一嘛,自然是请老太太疼一疼外孙外孙女,好解一解他们的乡愁;这二嘛,自然是也让我们这些一辈子长在京城的见识见识,这扬州菜究竟是什么味道,这三……”
宝玉抢答道:“这三,却是我们也馋了,求老祖宗赏我们一回吧。”
贾母大笑道:“好,好,咱们贾家的祖籍在金陵,自也有会做扬州菜的厨子,只是平常不用罢了。鸳鸯?”
“请老太太吩咐。”
“告诉厨下,做个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天香荷藕,文思豆腐,鸭包鱼翅。材料必是有的,晚膳时送上来就好。”
淮阳时鲜在京城里弄不到,可这些菜的材料并未使用这些,无非是猪肉,鸭肉,豆腐,正当时令的藕,还有富贵人家中常备的鱼翅。
不愧是老饕,不愧是多年富贵养出来的老祖宗,见识颇丰,细节处可见一斑。
鸳鸯清脆的应了一声,亲自去了。
众人继续说笑,磐松的目光往门口一扫,见贾政给他的一个小幺儿正在门口候着,显然有事要禀。
“可有什么事儿要说?”
磐松笑着招招手,将这个小幺儿叫进来。
小幺儿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说道:
“回松少爷的话,原是辛翰林那边有信儿来了。辛翰林接了林老爷的信儿,看过了,只说他并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让松少爷明儿带着拜帖去,考校一番才好。”
贾母听闻,纳罕道:“这辛翰林是什么来头,口气如何这样大?”
磐松笑道:“老祖宗有所不知,这辛翰林与我父亲是同科进士,我父亲点了探花,他可点了状元呢。只因此人不慕名利,又出身书香名门,不好钻营,是以一直在翰林院中做学问。”
贾母点点头,赞道:“原是博学大儒,难怪了。”
觑见宝玉有些好奇神色,又见贾母若有所思,磐松因笑道:“原与二舅舅说了,若辛翰林应了教我,我便问问先生,能不能带宝玉一道旁听——辛先生原也带学生的,并不整日上课,不过隔日下午去听一两个时辰的课。”
但是日常会留作业,每过五天考试一次。
不过未免吓到宝玉,这话就先不说了。
果然,贾母听了大喜过望,连说了三个好字,轻轻抚摸宝玉的后背,谆谆叮嘱道:“宝玉也是个灵透的孩子,若能一道上课也好,你们两个进进出出也有个伴儿。”
宝玉倒是有些郁郁不乐的样子,但是他说了不算,贾母答应了,贾政也答应了,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磐松不走心的安慰道:“宝兄弟且安心,辛翰林并不严苛,还是很风流倜傥的一个人呢。师兄们也都十分雅致,想必你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