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容川愣了愣，垂眸将视线从她脸上下移，这才看到洁白的婚纱上一滩暗红刺眼的红酒渍。
他单膝跪地蹲下身，柔声安慰沮丧的顾清棠：“没关系，一件裙子而已，脏了就脏了。你要是喜欢，我再送你一件。”
顾清棠眼睫微微颤抖，勾起唇角苦笑一声：“你还真是大方……这么贵的东西，以后还是不要送了。”
许容川见她声音难掩低落，捏了下她的脸颊问道：“生气了吗？今天是我的问题，各方面都安排的不是很好，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变成了这样……下一次，下一次我绝对会准备的更好，一定会补偿你一个更好的婚礼。”
“……许容川。”
顾清棠安静听了半天，突然开口轻声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在一起？”
“……喜欢你。”
“我告诉你哦，我其实一直都很害怕。从你说要带我来参加酒会，我就一直很害怕……我跟你不一样，长这么大从没有参加过这些场合，应付不来这些事情。”
她低着头自顾自说着，平缓又小声。
“我分不清你们喝的那些酒有什么区别，82年、85年，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记者，看到他们拿着相机就紧张的要命，还有那些人的阴阳怪气，我也要反应半天才能听明白，像个傻子一样……”
她刚刚坐在这里，放眼望去这一室花海，盯着这些品种名贵的鲜花，想了好半天，却叫不出来它们的名字。
她不懂艺术，不懂浪漫，不修边幅。
唯一拿得出手的武力，在这里也毫无用处……
那杯酒就像是一记耳光，将她瞬间泼醒。
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和许容川之间，存在着如此巨大的鸿沟。
即使她被包装的再华丽，早晚还是会暴露本性。
即便她再怎么努力追赶，却还是跟不上许容川的脚步。
他们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果不是因为重生到姜采言身上，他们两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她做不了许容川的后盾，她甚至连一个合格的太太都做不好……
只能依附着许容川，靠他来保护。
真的好没用。
她也不喜欢这么没用的自己。
“我习惯了行动前做好准备，很不喜欢超出计划的感觉，就像命悬在刀刃上，只会让我觉得不安……”
顾清棠抿了抿唇，抬眸看向他。
“许容川，我说这些你可能不懂，但我长这么大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意外对我来说就意味着危险……你想要的浪漫惊喜，我以后可能都配合不了了。”
她垂眸藏起眼底的愧疚，小声道歉：“抱歉， 毁了你一整晚。”
许容川安静听她说完，喉间滚动咽下心底的酸涩，将她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
“不喜欢惊喜，那我以后就不准备惊喜了，以后我要做什么都会告诉你。”
他握住顾清棠的双手，放在唇边吻了下，神色温柔。
“我们之间不存在配合不了的事情，如果要配合，也会是我配合你，你只用放心做自己就好。”
他微微仰头，抬眸对上她无神的眼睛，轻声道歉：“这次的事，对不起，是我私心作祟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我太急着想向大家宣布你的存在，本想着这些安排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却忘记了我的清棠本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笑意疏朗，深邃的眼眸里闪着丝丝光亮，蹲下身和她面对面，好不温柔。
“不喜欢惊喜正好，你也看到了，我其实一点都不擅长这些事情，搞得一团糟。我也喜欢做计划，也喜欢在自己掌握之内做事情……知道你不喜欢惊喜，我反倒松了一口气。如果未来的日子我强迫自己制造惊喜，把场面弄的像今天一样糟糕，那搓衣板岂不是都要跪烂了。”
顾清棠忍不住轻笑一声，眼睛红红的看着他。
“所以，你对我来说刚刚好。”
他认真看着她，一字一句驱散她心底的失落与阴霾。
“清棠，严格来说，和你在一起，也是我的第一次恋爱。我总以为给你最贵的最好的，就是对你用了心，今天才发现并不是这样。你失忆后，我本以为对你的事情不多过问，给你留足适应的空间是对你最好的方式，没想到却是我一厢情愿，偷懒的借口。”
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他手足无措，在她面前彻底失了控。
只能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她，甚至霸道的想要在她身上打下一个专属于他的烙印。
他用尽了聪明头脑，想遍了一切可以留住她的方法，努力在她面前营造一个毫无瑕疵的完美形象……
却偏偏在一次次的计谋里，忽略了真心二字。
他爱她，非常爱，对她的爱意一点都没有掺假。
只是他太贪心，不仅想要顾清棠的人，还想要她与自己同等份量的爱。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后果就是，他忘记了，顾清棠从来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复杂。
是他的步步为营，一手将她推到了如今的落魄模样。
“清棠，我爱你。”
他将心里缱绻了几万遍的告白说给她听。
爱上一个人当真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一方大军压境攻略城池，随便一笔便是能带来致命一击的计；
一方束手无措只得防守，直到意识到自己永无胜利的可能，终于举起白旗缴械投降。
而现在兵临城下，他就这么说服自己不战自败了。
他抬手轻轻擦拭掉顾清棠脸上的泪痕，心甘情愿低头妥协。
“就算你现在没那么爱我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也愿意爱我为止。”
许容川静静看了她好半天，拿过她里的冠冕重新为她戴好，又抬手帮她整理好散落的头发。
一个崭新的顾清棠就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今天的婚礼结束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
“许太太，可以跟我跳一支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