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启动,车窗外并不安静。
有人哭,因为亲近之人不幸离世;
有人笑,因为必死之局得以破解。
有人寒暄——叶遗爱和袁校尉说着客套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刚才还生死为敌的两方,而是多年不见的熟人。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来到了马车旁边。
叶泠鸢都有点佩服叶遗爱了。
刚从一场绝杀局里走出来,就能压下心中慌乱,和要自己性命的人谈笑风生。
从这一点来看,叶遗爱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方才冒犯了帝师大人和宝华公主,还没有赔罪,实在是失礼。”马车边上响起了袁校尉的声音。
叶泠鸢看了戚长阙一眼,他靠在迎枕上,闭目不语。
袁校尉也不算太傻,当时被戚长阙吓住了,这会儿估计是冷静下来,有了怀疑。
叶泠鸢转身坐在戚长阙的身边,伸手掀开了车帘。
“袁校尉客气了。”
叶泠鸢在车窗中露出脸来,她笑颜如花,眉目之间柔情流转,正沉浸在某种不可言说的甜蜜之中。
和刚才暴起杀人的叶泠鸢,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而那位帝师大人,就坐在她的身侧,看着好像保持了一人宽的距离,但是从袁校尉的角度,却能看到他手中正捏着叶泠鸢的一缕黑发把玩,眸光深沉。
袁校尉也是过来人,一望就知两人可能做了什么,不由面色微热。
一个念头从他心底升起:谁说叶泠鸢丑的?明明美得耀眼夺目!
难怪帝师大人会对她如此痴情,宁愿为了她踏入陷阱,甘冒生死。
这样一个出身尊贵、容貌娇美的少女,为了心上人能毫不犹豫杀人,又能在心上人面前柔情似水,哪个男人能不把她捧在掌心?
戚长阙目光冷冷地扫过,袁校尉突然感觉背后发冷,连忙驱马后退了几步,不再往车中张望。
刚刚经历了生死,忍不住和心上人独处,亲近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帝师并不是重伤未愈,而是有点急于和宝华公主独处……
袁校尉将自己心中的猜疑压了下去。
千名御林军护着叶泠鸢一行入城,不出意外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京城突然封闭九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百姓们堵在各处城门附近,焦急地等待着城门打开。
而京城中各方势力也都嗅到了异常的味道,纷纷派出人手,四下打听着原因。
就在这时,南城大门缓缓打开,长长的队伍穿过城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御林军拖着的众多尸体,叶泠鸢一行人乘坐的被损坏的马车,以及众人身上破损的衣衫和暴露的伤口,无不说明之前他们经历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死了这么多人,御林军都出动了?这是哪家的贵人,是遇到了匪徒吗?”
“看这车上的标志,应该是叶相府的亲眷,还有那位公主府的车马……啧啧啧,什么匪徒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打叶相府和公主府的主意,难道他们不知道,帝师大人都要跟那位公主结亲了吗?”
“叶相也不是好惹的……”
“哎,你们说,今天九门封闭,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这有什么关系?就是叶相家的亲眷在城外遇到了歹徒罢了,完全没有必要关闭京城九门啊,难道这些贼人还敢冲进京城来劫掠不成?”
“但是刚才有人过来,说其他几个城门也都打开了……”
“啊?这边御林军回来,城门就都打开了?难道真的是有人造反,要攻打京城?”
叶泠鸢听着外边的各种议论和猜测,嘴角带着冷笑。
“帝师大人,这次的事情,你不准备回报一二吗?”
就算是戚长阙能咽下这口气,她也咽不下。
四大世家,还有隆德皇帝,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戚长阙靠在迎枕上,面色早已失去了方才的红润,呼吸也有些微弱。
他没有睁眼,只是扯了扯浅淡的双唇:“你且等着看。”
叶泠鸢又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你受伤这么重,还不赶快回阴阳塔去治疗一下?”
京城内,御林军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公然对他们出手了,戚长阙怎么还不走?
戚长阙终于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无人能治。”
叶泠鸢看着他的眼神,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只有她能治?
“那你以前受伤是怎么处理的?”
“不曾受过如此重伤。”
叶泠鸢看着他纹丝不动,俨然是要跟着她回家的模样,不禁有些头疼。
这次因为她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所以就赖上她了呗?
叶泠鸢问:“那我该如何做,才能帮到帝师大人呢?”
戚长阙竟然一点点红了耳朵。
叶泠鸢又好气又好笑,也猜到了,他应该是想起刚才怎么帮他压制涅槃火的了呗。
哼。
叶泠鸢勾起了嘴角,身子稍微一动,肩膀就贴在了戚长阙的肩膀上。
“这是想什么呢?回味悠长啊?”
戚长阙那张俊美无暇的脸瞬间通红!
明明脸都红成这个样子了,戚长阙硬是没有睁眼。
这么近的距离,叶泠鸢能看见他的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滚动,薄唇也抿得紧紧的,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叶泠鸢突然觉得嗓子也有些干。
想吞口水。
美色当前,又如此柔弱堪怜,这不是逼着她犯错误吗?
“我帮你一起回忆,好不好?”
……
马车在公主府门前稍作停顿,就直入府中。
叶泠鸢和戚长阙先后走下马车的时候,杜伯已经躬身在车前等候了。
“殿下,帝师大人!”
他低着头,不敢多看。
这两位在车中单独相处了一路,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多想的。
如果说以前还敢对叶泠鸢有所轻视的话,这次亲眼看见她如何杀人后,杜伯再也不敢对叶泠鸢有任何不敬的念头。
他对叶泠鸢的称呼,也有了改变。
叶泠鸢“唔”了一声:“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