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写好了。”马德才将手中的黄纸交于眼前的破衣道人。
破衣道人从怀里颠出几文钱来递给马德才,道人接过黄纸展开看了看,字迹秀丽工整,每个字都长的端端正正,让人看了感觉精神都舒畅了许多。
“钝秀才,你这字写的是真好,若不是你命不好,正能当个大官,只是可惜了,听说前不久吴员外不信邪,找你喝酒,结果自己老父亲死了,家还被烧了,哎呦呦,钝秀才你是真厉害呀。”
听着破衣道人的挖苦,马德才闭口不言,因为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了,这就是命,他不认也不行了。
“若不是我实在无钱可花,又不怕倒霉,你这字都卖不出去,行了,不说了,走了。”破衣道人边走,边念叨着符咒去霉运。
马德才悲伤迷茫的眼扫了一眼破庙的周围,觉得自己跟这破庙一样,都是被世人丢弃,任其自生自灭的东西。
“学文二十载,霉来运不来。天叫我马德才不遇良时,不登科榜,不入庙堂,如何?奈何!”马德才感慨一声,慢慢走出破庙。
刚走到街上,遇见一个卖饼的人,卖饼人见到马德才赶紧呸一口痰,在口中念叨了一声吉利。
马德才经历的多了,也不在意,径直往前走,想要买份馒头用以充饥。
一路上走,碰见马德才十人有七人做卖饼人模样,吐一口痰,念一声吉利。
来到馒头卖处,马德才将几文钱放到桌上,卖馒头之人见是马德才满脸嫌弃,随即将馒头递给他,急声催促道:“快走快走。”
马德才拿到馒头也是赶快离开。
马德才走后,一男一女来到卖馒头处,男子好奇的问卖馒头人道:“老伯,我见那人长相不错,衣着也得体,看起来也是个读书人,为何这里的人对他如此嫌弃?”
卖馒头的人叹口气回答说道:“这位,你是有所不知呀,我们都叫他钝秀才,凡钝秀才街上过去,家家闭户,处处关门。但是早行遇着钝秀才的,一日没采,做买卖的折本,寻人的不遇,告官的理输,讨债的不是厮打定是厮骂,就是小学生上学也被先生打几下手心(注:引自《警世通言》)。”
“这么夸张,我看这不也没关门吗?是吧,李轩”这两个人正是范姜与李轩,此刻范姜是不相信买馒头之人说的话。
“嘿,早些时候还真是这样,一点没夸张,不过这钝秀才出来的少了,而且时间久了,也就懒散了,不过,钝秀才还是人见人烦,狗见狗厌。”
“我不太相信。”范姜说道。
“我也不太信,我看他温文尔雅,气度不凡,不像是该遭霉运的人呀。”
“嘿,你看人还真不错,这个钝秀才懂得学问不少,许多员外官家老爷也挺看中他的才学,可惜他是真时运不济,有一会他要跳海轻生,一个老富翁拦住了他,劝导一番后刚要给钱救济他,一摸口袋,嘿,钱掉了。”
李轩摸了摸下巴说道:“范姜,我想见见这位秀才。”
“行啊,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个倒霉蛋。”
“两位,你可千万别去找他,不然轻则丢钱做事不顺,重则失火摔伤甚至死人啊,不久的前吴员外就是如此呀。”卖馒头之人好意提醒。
但李轩和范姜并不听,他们俩追上了所谓的钝秀才,钝秀才走的是小巷偏路,不过走的不远,李轩和范姜才能追上。
钝秀才见有两个陌生人找自己,惊异的问道:“不知两位有何事找在下?是要写字吗?”
“不是,我们听说你是个……”范姜刚想说你是个倒霉蛋,李轩打断范姜插话说道:“我听说兄台文才斐然,特来请教。”
马德才听见李轩夸他心中一喜,听闻请教二字便知是同道中人,马德才自幼饱读诗书,只是后来时运不济,家道中落,不得已流落世俗,很少和读书人谈诗论文了,如今李轩来请教心中当然更加高兴。
“甚好,甚好,对了,不知道这位小姐是。”
“哦,她是我的妻子,习武之人。”
“哦,明白明白。”马德才消除了疑虑,毕竟现在这个时代里的女子很少有抛头露面的,但是习武的女子就不同了,她们不在乎世俗的礼节,可以像男子一样随意外出。
范姜知道自己要说的话有些冒犯,所以深深看了一眼李轩,觉得李轩脑子也不笨啊,为什么就对自己家里的事情如此天真呢?或者他家里的人真的不像江湖里的人一样有许多明争暗斗吗?全都是善良的好人?或许是我错了吧。
马德才悄悄的将自己啃完一半的馒头藏入袖中。
“还不知两位姓名。”马德才举止彬彬有礼,说话温文尔雅,忍不住让李轩心生好感。
“我叫李轩,她叫范姜。”
“再下姓马,名德才,不知李兄在何处高就。”
“无官无职。”
马德才看着李轩穿着崭新的衣服,虽然不显华丽,但却明显是丝绸,能用丝绸的人不是富人就是权贵,不过马德才也不在意,李轩的身份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不知李兄。”马德才不自觉的挺直腰杆,面色认真起来。
“我有一个朋友,他写过两首诗,我想请马兄看看写的好不好。”
“可以,我对于诗还是略有研究的。”马德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轩开口将在酒馆里遇到的书生白拓的两首诗念了出来。
黎民泣血泪,野草埋荒骨。
天不见怜悯,人不存仁心。
雄哉齐圣主,庇此万户民。
九洲起风雷,一掌定乾坤。
——
苦寒窗下书九载,别院梅香透薄衣。
未得门径入金殿,不遇恩主效此生。
今闻雄主别民去,四海之内皆涕声。
千秋伟业事未完,若乘风云定河山。
马德才仔细听了这两首诗,慢慢回味着,思考着。
过了一会睁开眼突然哀叹一声,眼睛湿润了。
李轩感到奇怪,难道这两首诗如此好吗?竟然使人落泪。
马德才擦擦含在眼中的泪水,不好意思的说道:“失态了,头一首诗是单纯的赞扬先皇,第二首也是,不过加入了自己求功名的情绪,这两首诗只能说是平庸之作。”
“马兄刚才落泪是为何。”李轩问道,既然是平庸之作,那马德才为何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