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大明子也开始上课了,每天都在平淡中度过,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姚老太,都是些孩子受惊吓,丢了东西的事情,八九十年代的东北很寒冷,进入十一月份眼见着就要下雪了,人们也都穿上了毛衣和厚厚的外套。
早上八点多,大明子去上学了,两口子也都去上班了,姚老太收拾好屋子,洗净双手后拿起供桌上的三个玻璃水杯,换上干净的自来水,又从纸袋里抽出五根香,用火柴点燃后前三后二的插在香炉里,恭敬的拜上三拜,念叨着“老仙家们好好修行,心要摆正,早日修成正果,也保佑姚门府平平安安,一切顺利”,闭目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坐在供桌旁的木凳上。香烧了四分之一,姚老太转头看了一眼香头,起身又抽出一根香点燃后插在正燃着的五根香旁边,然后看向窗外。大门在此时突然被打开,前院的张婶迈步走进来,还回头和来人说些什么,随后又有三个姚老太不相识的人鱼贯而入,张婶打开屋门说道:“进来进来,姚老太一定在家呢,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嗓门依旧那么大,和她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符,但话语里的热情显而易见。
姚老太迎上前去,说道:“快进来,快进来!”
张婶最后进的门,说道:“姚老太啊,这些人应该是来找你的,我出门倒泔水,正好看见他们问这里谁能看外病,我想应该是来找你的,就带他们来了。”
姚老太说道:“哦,麻烦你了,快进来坐。”
张婶一摆手,说道:“不了,家里还没收拾完呢,你们先聊着,等有空我再来你家聊。”姚老太说道:“那好吧,我送送你。”
转身又对来人说道:“你们先坐,我出去送送她。”三人对张婶又表示感谢,姚老太在张婶的推让中送她出了大门,回到屋子里时,那三人还站在屋子当中,姚老太让三人在炕沿坐下,到外屋往炉子里填了两铲块煤,又进来时三人已经坐下,姚老太在供桌旁的木凳坐下,眼前三人两个四十来岁,一男一女长相普通,穿戴却很寒酸,破旧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神情有些拘谨,奇怪的是那男子胳膊上还搭了一件厚厚的大棉袄,这本不是该穿这么厚实衣服的时候,另一人是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小伙子,穿着更是奇特,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下身一件薄长裤,却穿了一双薄棉鞋,可是不见小伙子有寒冷之意,更有一种我很热的感觉,这时小伙子脸色一变,突然说道:“快把棉袄给我!我冷!”中年男子赶紧把棉袄递给他,小伙子哆哆嗦嗦的穿上棉袄,还能听到他牙打颤的声音。小伙子窝在一边不再说话。中年男子对姚老太说道:“大姐我家这孩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求你您给看看,能看好了多少钱都行!”
姚老太说道:“你们先别急,说一下情况,我再看怎么解决。”
中年男子说起他们的遭遇,也真是一言难尽。
夫妻二人男的姓钟,叫钟青松,女的叫胡海华,二人是一对夫妻,小伙子叫钟小涛,是他们二人的儿子,钟小涛生来聪明伶俐,可就是从小多病,身体总是很虚弱,一直都病怏怏的模样,一路磕磕绊绊长到十七岁,有一天小涛突然昏迷不醒,可急坏了夫妻二人,忙送到医院抢救,可医生查不出小涛身体有任何问题,两天之后小涛自己醒来,就一个人坐在屋子的角落里,自顾自的胡言乱语,说的全是听不懂的话,偶尔还会发疯似的乱摔东西,夫妻两人拉都拉不住,有时一两天都不吃饭,偶尔吃一顿能吃一大盆饭,却不见饱。持续了半个多月也不见好,钟青松夫妻还以为孩子脑袋烧坏了,得了精神病,正好有亲戚来串门看孩子,多少懂一些这类的事情,告诉他们孩子应该是冲到什么东西了,应该找大神给看看虚病,他们夫妻也不懂这些,那个亲戚就给他们介绍了一个自己知道的大神,在县城下面一个叫古城的村子住。
第二天一大早,钟青松夫妻赶忙雇了一辆车,赶到古城的时候也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找人一打听就问出来那个大神的家的位置,来到村子的中间,就看到三间大砖房修的宽敞明亮,很是气派。
走进宽敞的大院子,里面热闹异常,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在三三两两唠着嗑,钟青松三人正要往屋里走,被一个三十多岁矮胖的妇女拦住,问道:“你们也是来求王仙姑看事的?”钟青松停下脚步,不明白她说的王仙姑是谁,说道:“我们是来找王锦蓉给孩子看病的。”
矮胖的妇女白了胡青松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找的就是我们王仙姑,还有,不可以直呼仙姑的名字!”
院子里的人都开始默不作声,看着他人三人就像看怪物一样,矮胖妇女又没好气的说道:“在他们后面排队,叫到你们再进去。”说完不再看他们一眼,一摇一晃的走进屋子。
钟青松拉着儿子和媳妇走到人群的最后面站立,庆幸今天孩子没有发疯,不然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胡海华低声说道:“这人好大的脾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咱家孩子看好?”
钟青松瞪了妻子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排在他们前面的中年男人听了胡海华的话,转过头来也低声说道:“她脾气还大?等一会你见了仙姑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脾气大了!”
钟青松奇道:“王仙姑脾气比这人还大?这王仙姑是有本事的人,怎么还那么大的脾气啊?”
中年男子说道:“就因为有本事脾气才大啊,人家看的准,能治好病,脾气再大也有的是人来求帮忙。”他向屋子偷摸瞄了一眼,回头话锋一转:“我家孩子上次吓到了,我就是来求她给看好的,当时一句话不顺她的心思了,给我一顿损啊,没办法啊,谁叫人家看的准看的好呢,这不我又有事来求人家了,这次我是啥也不说了,要不又得挨损,你们一会也要小心说话。”钟青松和胡海华对视一眼,点头道:“嗯,知道了,谢谢你了啊,大哥。”
中年男子摆手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看到正自言自语的小涛,说道:“这是你家孩子?怕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钟青松点头道:“应该是吧,我们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这不听说这里有高人,带孩子起大早从县城赶回来的,没想到这么多人在排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我们。”
中年男子说道:“用不了多长时间,王仙姑给谁看病都是几句话的事,你问多了她就会不乐意的,也不会告诉你太多的。”闲聊中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中间王仙姑还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吃饭,排到钟青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进到屋子里,一股浓重的檀香味直冲入鼻孔,令夫妻俩一阵咳嗽,烟雾中就见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坐在屋子当中的一面桌子后,脑袋微抬,双目紧闭。
三人来到桌前,钟青松拉着小涛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刚要说话就听王仙姑一声厉喝:“来到我王仙姑的家里还敢如此放肆?是不是活的腻味了,啊?!!!”
钟青松夫妇被喝的一个激灵,愣在当场,不知发生了什么。
王仙姑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对钟青松说道:“我没和你们说话,我是对你们带来的东西说话呢。”王仙姑语速很慢,语气却傲慢无比,钟青松微一点头,“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们家孩子病了想请您给看看。”王仙姑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也知道你们家孩子是怎么回事。”
接着王仙姑就把小涛的症状和发病的时间都说了一遍,就如同自己亲眼所见一般,完全都对上了。
钟青松暗道这真是高人啊,看来孩子的病有救了!说道:“那仙姑你给看看怎么能救我家孩子啊?”
王仙姑却说:“你孩子这事儿不好办啊,这样吧,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们解决一下,你给一百的压堂钱吧。”
钟青松听亲戚说过所谓的压堂钱也就是人家看病的辛苦钱,可这一百块钱在当时可是将近两个月的工资啊,可为了能看好孩子的病,多少钱都认了。王仙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耐烦的说道:“把孩子给你看好了,你这一百就不亏了,你知道我得费多大的劲啊?要不你就找别人去吧。”
钟青松哪敢再犹豫,忙从兜里掏出一沓十元的钞票,说道:“没有,没有……只要能把孩子看好了,多少钱都行。”说完查出十张递给王仙姑,王仙姑没有伸手去接,向旁边一努嘴,说道:“放在堂子上就行。”
钟青松顺着王仙姑努嘴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边靠着一个很长的桌子,桌上并排摆着佛菩萨的塑像,还有一些老头老太太的泥像,钟青松一个也不认识,桌上还摆着几个香炉,里面插满了正在燃着的香,香炉旁摆着一摞厚厚的钞票,墙上并排贴着一黄一红两大张纸,红纸上写着一排排的人名,黄纸上写的钟青松却知道,都是一些神仙的名字,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托塔李天王等等排在上首,还有八仙的名字也在其中,洋洋洒洒百十来位之多。
钟青松把钱放在那一摞钱的上面,转身回到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