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学,太阳还很毒辣,干燥酷热的天气让人无端生厌。
许音并没有撑伞,两手空空,胡乱绑好的丸子头,穿过了无遮蔽的操场,她洁白的额头微微浸出汗液。
刚出校门,许音没有犹豫直接蹿进学校后门的巷子,沿着阴影处走,躲避烈阳的炙烤。
不过才进巷子几十米的距离,垃圾堆积多天散发的腐臭和空气里被扬起的灰尘交织在一起,呛得她皱起了眉头。
「早知道就不抄近路了,臭得要死。」
许音为自己所做的决定感到懊恼。
快要靠近拐角,巷子深处传来喧闹的声响,七嘴八舌,吵嚷声不断,搅得人越发烦躁不宁。
越往里走,音乐声、调笑声、起哄声越发清晰。许音刚要转过拐角,突然听到一道拔高的声音:
“给老子抬头,你丫就是齐砚?也就一般啊!”
一顿哄笑。
许音听见齐砚的名字,顿了顿,偏头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群黄毛,叼着烟,将一个男生堵在墙角。不远处停着一堆涂得花花绿绿的摩托车,被改装的音响时刻不停的播放精神小曲,震耳欲聋,揪心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混混头子站在男生面前,摩拳擦掌,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阳光投射在被围堵的男生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阴影,脸上还有些小绒毛,流畅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一股青春正气的模样。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领口被外翻出来,板板正正,但姿态却很怯懦,低着头,一言不发。
许音懒散地倚在墙边,手指了无规律的敲击,啧了声。
「齐砚,学生会会长,也有这种见不得光的时候,软趴趴的,入不了眼儿」
许音想都没想,不打算掺和。对方人多势众,她一个小姑娘加上齐砚也不一定打得过。珍爱生命,走为上计。
许音扭头就走。
“你哑巴了是吧?臭傻|逼”
混混头子似乎失掉了耐心,歪了歪头,向前走两步,不耐烦的把烟扯掉,一记勾脚就向男生招呼过去,手上也不停动作,反手猛扇耳光。
男生被踢得直接靠在墙上,脸颊是红彤彤的巴掌印,唇角还被打破,渗出丝丝血迹。
不过他也只是抿了抿唇,阴贽地瞥了几眼,眼底倒映着冷漠和毫不在意。
烈日烘烤着蝉鸣,也盖不住响亮的动静,巴掌声钻进许音的耳朵里,生根发芽,短短几瞬就长成大树,绊住了她的脚步。
许音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只是今天像被无端牵引着,转头又往巷子里走去。
硬要说点理由的话,许音自认为能搭上学生会会长这条线,也许以后在学校罔顾纪律,迟到早退会更加自由。
许音静悄悄地走近,一些不堪入耳的词语疯了般钻进她的耳朵里,是情绪发酵的催化剂,让她怒火四起。
许音拨开人群,朝着混混头子猛地一推。
混混头子招架不住,连连退步向后倒去,磕上残破的后墙,他用手捂着脑袋,慢慢爬起,疼得他呲牙咧嘴,频频吸气,血迹从伤口处慢慢流出,从手缝里流出,按都按不住。
“你妈的,流血了!老子今天搞死你,臭婊|子!让你多管闲事。”
混混头子悄悄摸出藏在裤兜里的弹簧刀,红了眼不管不顾向许音刺去。
血,流不完的血,漫天的红色。齐砚只能用手死死按住,拼了命地捂着,瞳孔无法聚焦,嘴里絮絮叨叨,难以听清。
到最后,他只能崩溃地呜咽,像个泪失禁的孩子一样,眼泪流个不停。
——
许音在病床上悠悠转醒,腹部的伤口疼得她吸气时眼角都溢出眼泪。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哼哼唧唧朝着陪床的爸妈开始撒娇。
许父笑着一一应答,只是眼底的眼泪再也无法忍住,背过身用手悄悄擦拭。
许音命不该绝,那群混混是半路出家,成群结队欺软怕硬惯了,看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吓得腿软,也不敢逞狠了,一群人骑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发动机的轰鸣声像瘟疫一般蔓延在小巷里,周围居民楼里的住户忍不住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破口大骂。
摩托车队早跑没了影,只见血泊中还瘫坐着人,齐砚被绝望压弯的的背脊时刻紧绷,死死护住了无意识的许音。
救护车高亢的警笛声划破了小巷平静的一切,人群在巷子里堆积,惊讶声、惋惜声,密密麻麻砸进齐砚的耳朵里。
但齐砚什么都听不见了,整洁的校服浸满了血迹,擦不干净,他也顾不得伤痕累累的身体,给救护人员搭手把许音送进救护车后齐砚被抽走了最后一口气,垮掉了,退坐在后墙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随后而来的警察用警戒线划定案发现场。
齐砚靠在长满霉斑的后墙上,低着头,与外界隔离了交流,谢绝了所有善意的探视,等到警察询问的时候,他又十分健谈,一点不漏,配合着把今天的一切铺展开来。
等到警察让齐砚通知家长陪同去医院检查时,他一口回绝,偷偷退出肮脏的小巷,了无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