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已经完全被无尽的黑暗吞没,天上全然不见星光,惨淡的浓云层层叠叠堆叠在地平线上。黑色的天宇笼罩着这座城市,犹如一幅巨大的裹尸布,覆盖在陵南市上空。
沈落沿着导航一直走,沿路所见所感让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座城市正在发生某种变异,他不自觉加快步伐,终于到达目的地。
但是,沈落举目四望,这里除了枯枝败叶,杂草丛生以外,什么都没有。
国字墓园是国家级别的设施,每个城市的墓园虽然根据建成时间有新有旧,但都是圆形拱门,青砖瓦面,清一色的大理石碑面和红漆撰写的碑文。
怎么陵南市一点都看不出国字墓园的样子,只上百座圆形土堆,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这荒凉的景象,与其说是墓园,更像是一座坟场。
再走近一看,离地一米高的地方,浮动着粘稠而浓厚的白色雾气,像是有生命一般地流动。草地上泛出一种令人感觉阴森的湿漉漉的枯黄。庞大的寂静里,一种类似于水滴的声音,把毛骨悚然的气氛烘托到极致。
沈落小心翼翼的从这些土堆间行进,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雾气就将他的双脚缠绕一分。等到完全从坟间穿行而过后,他的裤脚都被雾气沾湿了。潮湿的感觉从裤脚开始蔓延全身,等蔓延至后背时,潮湿已经变成阴冷。
浓黑的乌云像一团团破絮,倒悬在城市上空,冷风呼啦啦骚动着满地的枯叶纸屑。
“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差点折了沈落的腰,从鼻腔滑落的鼻涕不小心滴在一座土丘坟头。
这时,“哗哗哗”,沈落的鼻涕就像硫酸一样,高高的土堆从中间开始涣散,黏腻的黄土粒突然变成一只又一只土黄色的小虫子,它们慌乱的扑腾着四肢,密密麻麻四散而逃。一堆结结实实的黄土,就在一瞬间被腐蚀殆尽。
跑出去的小虫子并没有消失,转而去啃食其他坟土。
整个坟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座坟倒了,接二连三所有坟都开始松动。
这些虫子看上去没有攻击力,但是只要堆积起来,那种破坏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一座座高如山丘一样的坟土,在这些虫子的嘴下,一秒一个。
地上堆积的小虫子越来越多,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已经将最底层的枯草完全覆盖。“咔嚓咔嚓”摩擦牙齿的声音也将坟场穿透,一分钟之前还寂静无声的坟场,一下变得慌乱。
沈落大惊,他没想到自己一滴普普通通的鼻涕竟然能引发这等惨案。
突然,“焰术之五十二,菩提露”
“滴答”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天际,浅蓝色的光辉洒下,顿时就将慌乱的场面止住。土黄色的小虫子又恢复成一粒粒黄土,安静地躺在枯草地上。而松动的坟土也停止不动。不管已经被啃食到什么程度,全部都保持着浅蓝色光辉降临时的模样,一动不动。
沈落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沈落身后,他锃亮的光头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白光,浅灰色衣服里那身结实的腱子肉呼之欲出。
“沈施主小心,勿要再惊醒这些‘麻烦’”
“你是......”
“贫僧陵南市驻城守墓人,观南”
这个人比艾涪身上的佛味儿还要重,虽然面庞圆润看上去十分和善,但是感觉并没有艾涪那么好相处。第一次见面,沈落还是保持应该有的礼貌,他微微弯腰,拱手作辑道:“观南师傅,我是前来支援的,叫我沈落就可以”
“进屋说吧”,观南留下一个背影给沈落,转身朝坟场深处走去。
观南嘴里的屋子,只是一处极其简易的帐篷,再准确一点说,是一处没有顶的帐篷。四周只用简单的防风布遮挡,而上面,空空如也。
沈落学着观南的模样席地而坐,阴冷的晚风从他头上刮过。
“观南师傅,为什么不加个顶盖呢?”,沈落十分好奇,观南这个光头是怎么抵抗住西南处潮湿又阴冷的天气。
观南没有看他,只着于眼前的篝火,“因为,我喜欢看星星”
“哎呀,那可太不巧了!我认识一个大师,他就不喜欢看星星,他叫......”
“艾涪”,观南抢答道。
“对对对,就叫艾涪”,在见到观南的那一瞬间,沈落就闻到一股和艾涪气息相近的味道。他望着观南,问道:“观南师傅也认识他?”
“他是我师弟,已经还俗的师弟”
难怪观南一副正统佛门弟子的样子,反观艾涪就和他们寻常人差不多。但是,“还俗”这两个字好像有很大的吸引力,佛门弟子当个好好的,为什么还俗呢?沈落闻到一股八卦的味道,等以后见着艾涪,再好好问问他。
沈落点点头,将话题一转,“对了,观南师傅,这陵南市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落将自己这一路上的感觉一字不落的说给观南听。
“阿弥陀佛”,观南说这四个字时的语气,比艾涪沉重许多。“沈施主身上是否带着菩提露?”,沈落摇摇头。观南继续问道:“是否带着浣花珠?”,沈落又摇摇头。观南眉头一紧,又问道:“那,是否带着清河滴?”,沈落再一次摇摇头。
观南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沈施主还是早些离去吧,免得徒增亡魂”
“菩提露,浣花珠,清河滴。这三样都是能固本还原的心眼能力,只有这种能力,才能拯救陵南市。否则,和送死无异”
原来观南所说的“带着”,是心眼能力的意思。他还以为是身上带着的饰品或者东西。这弯弯绕绕的,听得人云里雾里,真是费劲,一点不如艾涪那样直白。
沈落轻轻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的说道:“但是,我带着六时花”
他话音刚落,观南身躯一震,暗沉的眼神中,突然一道金光闪过。
宛若希望的颜色,明亮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