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夏国首会的京南市,无论从人口,城市建设,经济发展,绿化环境等各个方面来说,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甚至与其他国家的首会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
就是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居然会存在两个完全没有经过任何开发,没有任何人口居住的城区。城区入口处虽然没有任何严禁进入的告示标语,却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半步。
一个便是国家最高指挥中心,云台的所在地,东郊。
十几座错落有致山峰,峰脉相连。就好似一道攀登而上的阶梯,直冲云霄。
另一个,便是西郊。
杨树,松树,白桦,银杏雪松,这些北方特有的树木组成了一片连着一片的密林。除了草木,西郊什么都没有。从空中俯瞰,就像一顶巨大的绿色帽子,扣在这片土地上。从地面仰视,层层叠叠的树叶仿佛一把遮天巨伞。
但是,王先旭却在这把伞的正中间开了一个洞。
“你们有多久没看过星星了?”
“入营之前吧,偶尔抬头看过一眼”
“前辈呢?”
“我?不记得了”
“那,艾师傅?”
“阿弥陀佛,我从来不看星星”
“为什么?”
“因为,没有意义”
“......”
乔一一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听懂了,恰恰是没听懂。
他们四人一个挨着一个,在训练场上躺成一排。看星星这个活动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只是吃完饭后在回宿舍的路上很自然地走到训练场,又很自然地坐下,接着很自然地躺下,最后很自然地抬头仰望。
越是遥远的东西越是具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夺去了目光,也夺去了交流。
就连无时无刻都说个不停的乔一一,此时也安静下来。
吵闹的蝉鸣鸟叫也很识相的匿了声响,周围已经陷入说不出的沉寂之中。若不是头顶的孤月和偶尔路过的夜风,时间真的要迷路了。
乔一一难得安静,他的嘴巴好像也被这种氛围粘住了,想说些什么,最后也什么都没说。不过他的安静只表现在嘴上,脚底好像长了跳蚤一样,一直晃来晃去。要不是大家的视线都在上方,真能被他晃晕眼。
他躺在中间的位置,左看看右看看。
夜色下的苏荷就像女神一样沉静,及腰的黑发被她压在身下,干净的面庞在孤月的照映下淡雅如玉,一双深紫色的双眸微波流转,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
艾涪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从来不看星星。他虽然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但是乔一一能感觉到,艾涪的目光并不在漫天星光上,而是落在心里。
至于沈落,他枕着胳膊,看着天上那些遥不可及的星星。心里无数情绪似乎都被抽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了。此时的他,什么都没想,不是不想,而是想不了。
安静的氛围就像一个气泡,把他完全包裹。气泡里的空气被逐渐耗尽,沈落的心也越来越平静。已经消失几天的困意,突然回来,爬上脑子。
四人就像说好了一样,非常有默契,没有一个人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
但是,平静就是用来打破的。
“明天就要毕业了,真快呀”,乔一一说道:"毕业后我会被分配到哪个城市呢......",畅享未来是每个人最熟悉又最向往的事情,但是在眼下,却是这些人最不想做的事,除了沈落。“要是我的话,肯定申请调去自己家”,乔一一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还是家里好,但是我们家那有驻城守墓人了”,沈落接着说道:“那又怎么了,先申请当个预备,等......”
沈落停顿了,“等”字后面的话,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阿弥陀佛,心中有家,便处处是家”,乔一一赶忙接着艾涪的话说道:“艾师傅这话说的不糙!你说是吧,苏荷”,苏荷轻轻嗯了一声,“只要能加入守墓人,我去哪里都无所谓”,她语气虽然很淡,却有一种很深的仇怨感。沈落突然想起来,当时被向鼎佑触及梦境,苏荷大发雷霆。也不知道她心底深处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你们两个可好了,全国到处跑,不像我们,这一辈子就守在一座城咯”,乔一一转向右边,对苏荷说道:“要不然咱俩努力努力,也争取进十八匠”,苏荷没有看他,依旧望着天空,“没兴趣”,乔一一满脸都写着不相信,“不会吧,那可是十八匠!咱们进守墓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苏荷这次看他了,带着鄙视的眼神,“幼稚!”,乔一一也不生气,看似嬉皮笑脸实则很骄傲的说道:“嘿嘿,苏荷姑娘,这可不是幼稚,这是我的理想,是我奋斗的目标!”
“理想,目标……太远了”
“远?不远,我现在就有一个近在咫尺的目标”
“是什么?”
乔一一扬着头,对着天空大喊:“明天,我们都要平安毕业!!”
沈落心中一动,他看着躺在离自己最远的处的乔一一,那洋溢着热情和自信的脸,在这个沉寂的夜晚竟然这么耀眼。
“平安毕业!!”,他也跟着大喊道。
艾涪颔首默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在他身旁的苏荷瞧着他一副害羞的模样,扑哧一笑。
四个人仿佛从刚才的平静中缓过神,场上的氛围一下变得欢快。
继明日目标后,乔一一开始制定四个人的后日目标,大后天目标,一直排到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沈落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一年前的夜晚,方晓涛也是这样安排着三个人的一年,五年,十年。
而现在,方晓涛已经躺在他内心深处的墓园。
沈落不自觉双拳紧握,“一定要平安”,他在心中发誓。
......
“前辈,你不回去吗?”
沈落望着集训营一角的灯光,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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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佑,小旭怎么说?是‘他们’吗?”,初桃又站在向鼎佑身旁,昏暗的房间里只能勉强看清两个人的脸。
向鼎佑没有作声,只重重点了一下头。
“那明天……”,初桃又脸上少见的挂起担忧。向鼎佑似乎与她有同样的想法,他沉默了十来分钟,才开口道:“按照原计划进行”,声音沉的像水底深处的石头。
初桃又转身看向窗外,月光带着一旁璀璨的点点星光照在她身上,小巧的脸上已经铺满愁绪,“哎,这一天还是到了……”,而在另一边的向鼎佑,却异常冷静,“我们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
一高一矮两个影子被月光拉的无限长,仿佛能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