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天的体能训练,半天的格斗考试,又经过大半夜的枯燥理论知识,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抽取记忆。沈落众人的精神力已经被折磨到极致,这哪里是集训营,分明就是地狱,这份认知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事实。
回到宿舍,沈落很想趴下好好睡一觉。
他转头一看,乔一一已经完全瘫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还是这小子心大”,沈落帮他盖好摊子,他很想睡,但是又怕向鼎佑搞突然袭击。睡得香甜时,那刺破脑膜的吼声比任何闹钟都要要人命。纠结半天,困倦终于打败理智,他和乔一一一样,不省人事。
新的一天终将来临,所有苦难也终将过去。
沈落众人,也终将随着初升的太阳,迎来真正属于他们的新兵集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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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沈落侧躺在床上,右手在身体后面摸索半天,终于抓到手机,看也不看就狠狠按下“闹铃关闭”,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这一觉他睡得很长,非常长。
如果非要用时间来衡量,大概是20个小时。
直到他的膀胱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才勉强翻身下床。
花5分钟解决完后,再一次倒下。
但是,头刚刚碰到枕头,他就觉得不对。
不是说好刚刚开始的训练营呢?向鼎佑这么好心,能让自己睡将近20个小时?
沈落坐起身,刚想叫对面的乔一一时,他突然发现这里并不是训练营的宿舍。
而是,他家。
石膏白墙,青面地砖。墙上挂满了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童真,墙角四腿木桌上只有一盏台灯,一个台历,和一本笔记本,床上铺的是沈落妈妈新买的灰白条纹床单,隐隐散发出洗衣液的茉莉香味。
被窗帘过滤掉大部分刺眼的阳光后,淡黄色的光从缝隙中钻进来,铺在沈落身上。
他双手放在床边,微微颤抖,又死死抓住。
平展的床单被他抓的有些褶皱,茉莉的香气顺着手掌心渗入身体,这份熟悉的味道好像激起了他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
沈落猛然站起身,推开门走出房间。
身后桌子上的台历被开门后涌进来的风吹起一页,最后定格在新历501年,9月15日。
宽窄合适的走廊尽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夫妻间的家常话,又好像是小孩子的牢骚埋怨。沈落扶着墙,一点一点靠近那声音所在之处,本来坚定的步伐突然变得有些犹豫,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来,来来回回,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哎,你这孩子,叫你这么多声怎么才出来,饭都快凉了”
“哥哥肯定是在房间里看小黄书!”
“好了好了,快过来吧,都等着你呢,先吃饭”
“快过来呀,还站在那儿干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哥哥......”
沈落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嘴唇颤了几下,像被一股从体内涌出的压力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他鼻子一酸,一颗泪从眼角流下,从滚烫到冰凉,摔落耳蜗,瞬间溺水的轰鸣声萦绕大脑。已经褶旧的记忆终于冲破压力,他张开嘴,用非常沙哑的声音,道:“爸,妈,小花”
“这这...怎么哭了?”
“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快给妈说!”
“哥哥,你别哭,花花把你的小黄书都还给你,花花再也不乱拿了”
三人见沈落泪眼婆娑的模样吓了一跳,立刻围上来。
爸爸站在最外面,厚厚的镜框下藏着一张关心急切的脸。妈妈紧紧站在沈落旁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就怕他有哪里不舒服不肯说。而小花,拉着沈落的手来回摇晃,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比她高出三个头的沈落,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女孩儿,等着哥哥摸摸头说没事儿。
这是梦吗?
是的,这是梦。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破了一个小口的堤岸最终决堤,眼泪肆意流淌。也不知道是压抑多久的情绪,沈落放声大哭了许久。
父母只道他是学业压力太大,并没有多问。
小花拉着沈落的手,坐在餐桌旁。她用又胖又小的手,往沈落碗里夹了五块肉。中间还因为用筷子姿势不标准,肉掉在餐桌上好几次。小花依然“嘿咻,嘿咻”的给她最喜欢的哥哥夹肉,在她的认知里,只要吃上肉,心情就会好了。
沈落在家人的安慰下,情绪逐渐平复。
藏在心底的情感一旦被释放,就将彻底压住理智。沈落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宁愿永远不会醒来。
此时的沈落就和乔一一一样,是个话痨。
他找各种各样的话题和父母说个不停,又时不时关心小花的境况。嘴巴忙碌的根本没有时间吃饭,好像要把自己一辈子的话都要说完似的。
这时,沈落身后的电视准时准点开始工作: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现在时间,新历501年9月15日12:00整,接下来为您播报午间新闻”
突然,沈落脸色一沉。
刚才还在和家人热情攀谈的沈落,此时就像一个发狂的野兽。
他一下站起身,屁股下面的座椅“轰”的一声倒地,把还在看电视的父母和吃得津津有味的小花吓了一跳。
“跑!!!”
沈落用尽全力发出吼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抓着妈妈,胳膊肘夹住小花。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沈落只顾拉着家人拼了命的往门外跑。
但是,“呼!!!”
就在沈落一家人刚刚跑出房门的一瞬间,一道透亮的蓝光闪过,一切已经被吞噬。
沈落眼前再一次陷入黑暗,完全的黑暗。
他的身体就像陷入一个虚无的空洞,已经没有实体的感觉。四周的黑暗就像活着的蚂蚁,一点一点蚕食他的身体。他试图想抓住已经被漩涡卷起的父母,也想抓住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花。
但是,自己的意识已经被扑涌而来的黑暗完全吞没。
还是这样,还是和51年前一样。
一切都没有变。
新历500年9月15日,云襄市被深渊吞没。
全市204万人口,全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