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众人大家无不清楚,凭他们携带的水肺氧气,想在尚未确定是否有出口的情况下脱出“混沌海”,概率恐怕连千分之一都没有,但留在这里不是被浪涌揭翻掉进水里喂鲨鱼,就是被倒灌下来的无量海水撕成碎片,眼下事态是急转直下,连喘息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再不采取行动就没有活路,只得孤注一掷,拼命一搏。
明白了这个道理,便下定了决心。
这时天上的火雨突然不再落下,附近水面的鲨鱼都在围攻那被火油瓶烧伤的骨刺怪鱼,海水已涨至青铜奴隶的头部,水面上密密麻麻全是铜人头颅,四周大水涌动之声如同在海底撞击巨钟,气氛压抑得难以形容。
苏衍见这是入水的良机,忙对众人打个手势,扣上蛙镜,含了呼吸管,就要带头顺着扶桑神树下到水底,却被德威拉住了胳膊。
“怎么?”
苏衍推开蛙镜问道:“你怕了?”
“先别走。”
德威满脸都是惊讶骇异的神情:“我看到一个白色……白色的太阳。”
苏衍听德威说看到白色的太阳,完全听不懂他在胡说什么,以为是他过于紧张吓昏了头,毕竟绝望带来的剧烈心理压力,不是他这在黎兜庇护下长大的娇嫩花朵可以承受。
昭若雪也是吓了一跳,按照典籍上面的记载,在海上看见白日头可不是好征兆,懂得海象天候之人都清楚“日头惨白,风暴连天”,那是将要发生翻海灾难的前兆,便对德威说:“先别急,把话说清楚,”
德威急忙指着头顶:“你们看啊,太阳是白的……”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德威说的太阳就在头顶。
身在这混沌无极的海底秘境,怎么可能看到天空的太阳?
当即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上方,不料真有个白茫茫的圆形物体悬在头顶,正对着扶桑神树的顶端……
刚才海气相激,“龙火”飞溅,落下一场火雨,半空都是“龙火”烧海形成的薄雾,是以谁都没曾注意上方的情况。
苏衍心里先是一凛,觉得摸不着头脑,奇道:“那是什么?”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只有一片茫然,却还是知道,那东西肯定不是太阳。
昭若雪凝视炫目白光中的“太阳”,把“隔垣洞见”催动到极致,隐约看到一圈模糊的轮廓,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喜道:“门!”
那半圆形的轮廓,居然是一座门户。
尽管她不知道,那座门户为什么会在“太阳”里面,但可以肯定头上的“太阳”,并非外界真正的太阳,既然有门,门后就必然有出路,说不定可以直接脱出“混沌海”,他们更不用冒险潜入海底,寻找通往流放“鬼母”坟场的淡水伏流,因为在她看来,那几乎是必死的去处,原因她也给苏衍说得很明白,刚才之所以答应,之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众人得知昭若雪的发现,各个喜出望外,只有苏衍愣在原地,强烈的宿命感再次把他包围……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在这危在旦夕,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天上突然一轮“太阳”,太阳中有一座门户。
要说不是刻意安排,他实在是万难相信。
曲惊鸿见他发呆,便推了他一把:“你还发什么傻,没看水涨上来了吗?咱们是顺着扶桑神树爬上去,还是潜入海底另寻出路?事不宜迟,何去何从,你赶紧拿定主意。”
苏衍见那“太阳”中的门户越来越清晰,也许当真是生门所在,又听四周隆隆巨响,正是大潮将涨的信号,潮位增加后,扶桑神树也得被淹没在水下,入水必定危险重重。
再说那门户后面既有路,何必再去水下搏命,必须抓紧时机,攀上扶桑神树去到门户面前,其余诸事,等回到海面再作计较不迟。
他想到这些,正要作出决定,忽听王兵谨慎的说:“这扶桑神树是憎天之民祭拜的图腾象征,是他们希望获得帝和先祖力量的途径,象征太阳的三足金乌都挂在神树枝头,唯独那轮太阳在神树上方,不可谓不奇怪,咱们就这样攀爬上去,是否会有危险?”
王兵言之有理,众人心头一沉。
倘若那“太阳”里面的门户,是一个针对外来者的陷阱,他们岂不是要有去无回。
德威见周围水面上鲨影纷乱,下海潜水难免要与群鲨生死相搏,他往来海上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现在的情形是宁上不下,忙对众人说:“咱们现在想下水也来不及,七哥儿,只有上面这一条路可走了。”
苏衍这才知道,他们已经被无数鲨鱼包围,别说是下水寻找淡水伏流,等到海水漫过来,他们就先要被鲨鱼分尸。
德威说的没错,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不管头顶“太阳”里面的门户是不是陷阱,都只能当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通天之路。
德威刚向苏衍说完,就带头攀着扶桑神树不满刻纹的主干,一步步缓缓爬向上方的“太阳”,其他人见状连忙跟上,不过水肺蛙具都不能扔,只得咬牙负重往上,万一上面出不去,还能退回水里。
林风眠虽然怕水,但现在是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他必须克服恐惧,便跟在德威后面,他身上还背着水肺和其他必备物资,分量沉重,但他天生神力,这点负重还能举重若轻,豁出去闭上眼,“噌噌噌”几步就在表面凹凸不平的扶桑神树上连爬数米。
众人连成一串,攀上这挂满铜链的巨大扶桑神树,却不知这憎天之民穷尽物力人力创造的图腾神树,能否在他们爬到“太阳”以前,经住下方无量海水的冲刷。
苏衍边爬边俯身往下看去,四周海水滔天翻滚,脚底的水面还能看到无数青铜巨人的身影,更有许多鲨鱼在水中盘旋游动,整个环形山脉里的宫阙遗迹,大半都已沉入水中,只露出零星的建筑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