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
林风眠靠到苏衍身边,问:“那具尸体会不会是树鬼幻化出来迷惑我们的?”
苏衍心中微动。
林风眠问他的鬼树,是他们小时候险些被十三叔坑死的惊险经历,是是他们最深刻的记忆,影响至深。
回忆那段经历,苏衍仍觉后怕……
据说每个深山老林里,总会有一株参天古树吸收日月精华,吞吐山川灵气,进而夺取造化玄机,开启灵智,演化精怪鬼神。
苏衍和林风眠小时候,冬日需要烤火取暖,但那时煤炭稀缺,难以充分保证,只得去南京的后花园——钟山砍树捡柴充作燃料。
别看他们那时候小,动作却麻利得很,且小孩子争强好胜,专挑个大的树木砍,又因年龄小,往往只砍掉树皮就后继无力,导致许多树遭殃,最后坏死。
那年腊月,十三叔游历江湖归来,告诉他们:“在钟山的最顶上,有一株即将成精的老槐树,如果能砍伐回来,三年都不愁没柴烧。”
苏衍听后跃跃欲试。
十三叔却拦住他说:“那棵老槐树成精在即,有法力,且位居五阴之木,一般人非但砍不掉,还会被它的法力迷惑,吃进肚子里当肥料。”
林风眠从小跟在苏衍屁股后面,没有主见,全凭苏衍拿主意。
苏衍却不信这个邪,拽着十三叔带他们上钟山找那棵老槐树,说什么也要砍回来。
十三叔一反常态,死活都不答应,并严肃地警告他们,千万不要打老槐树的主意。
警告非但无用,反倒激起苏衍的好胜心,他领着林风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偷偷摸进了钟山。
他们按照十三叔所说,爬到钟山的最高处,找到那棵树干冲天,树冠如盖,树皮如龙鳞的老槐树。
天近黄昏,视线朦胧,两人决定一鼓作气,各自抡起斧头,往树身上使劲招呼……
不管能不能带走当柴烧,都要把它砍倒,最好是连根拔起,好让十三叔瞧瞧他们的本事。
林风眠本来不敢施展,担心老槐树施展法力,他们两个不是对手。
“怕什么?”
苏衍天不怕地不怕,道:“就算它真的成精,也不过是山精妖怪,我们的童子身专门克它,它不作怪患者罢了,胆敢卖弄法力,我们一起撒尿浇死他。”
林风眠信了他的邪,当即往手心吐了两口涂抹,抡起膀子全力砍伐。
他们砍了半个小时,把树身砍出一条触目惊心的巨大豁口,他们也累得气喘吁吁,本想歇一会再继续砍,怎料他们刚坐下,背后突然吹来一阵阴风,激的他们直打冷颤,从头凉到了脚。
时值天色将黑未黑,正是日月交替阴阳轮换之际,此时阳气消散殆尽,阴气滋生大涨,使那阴风更邪更冷。
苏衍鼓起全身勇气,慢慢转身往后看,霎时脸色惨白如纸……
只见老槐树茂密的枝叶,在阴风中疯狂晃动,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鬼,发出摄人心神的刷刷尖叫;圆柱般的树干中间,渐次现出一张扭曲的人类五官,瞪着两个绿油油的眼睛,充满怨恨地盯着他们。
林风眠最不争气,两条腿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大叫:“妖精爷爷不要生气,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衍倒是临危不惧,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与树干中间的人脸对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不动,而是手脚都吓麻了,不听他的使唤,想动也动不了。
树干两侧又垂下两条手臂,但不是正常人类的手臂,而是枝叶拧在一起的怪手,闪电般抽来,勒住苏衍的脖子,拽着他往人脸拖去。
人脸则突然向两边裂开,露出一张深不见底,腥臭难闻的豁口,要把苏衍吞噬。
林风眠登时红了眼,再也不跪地求饶,跳起来抡起斧头砍断老槐树的怪手,背起苏衍就往山下跑。
老槐树见到手的猎物被救走,一时剧烈抖动,引来阴风如瀑席卷山顶,飞沙走石天晦地暝,好比世界末日的景象。
刷刷刷……
十数条专业拧成的怪手,自老槐树身上探出,或追或爬,朝苏衍他们狂追。
此时天上无月,山林漆黑,山顶的动静引得无数野兽咆哮,眼看苏衍他们就要被追上,不料林风眠脚下一滑,背着苏衍栽进山沟,一起失去了知觉。
等他们醒来,已经是天明。
他们侥幸逃过一死,赶紧逃回家里,而他们失踪一夜,不见音信,两家都快找疯了,见他们还敢回来,就要请家法教训他们。
玄门五魁的家法不是寻常,轻则吃皮肉之苦,重则伤筋动骨,不然长不了教训。
林风眠嘴笨,无从辩解,苏衍挺身而出,把他护在身后,说:“龙胖儿是陪我去的,要罚就罚我。”
十三叔问他:“你们昨晚在哪里?”
苏衍知道十三叔在为他开脱,连忙就坡下驴,把昨晚的经历娓娓道来。
苏颂和苏序都不相信,以为他们在山沟里睡了一觉,看到的r人脸恶鬼,其实是在做梦。
苏衍把衣服拉开,露出脖子上被老槐树勒出的伤痕,伤痕做不了假。
“让你们别去,你们偏要去。”
十三叔气不打一处来:“得亏你们命大,不然已经成了肥料。”
苏衍面色悻然,不敢还嘴。
十三叔露出狠色,煞气如刀:“敢动老子的崽儿,非灭了它不行。”
苏序知道他性子野,劝他谋定而后动……
老槐树已成气候,须得做些准备。
“一只树鬼,准备什么!”
他对苏衍和林风眠说:“去,扛两坛高粱酒,再拿两把铁锹,老子带你们去报仇。”
林风眠傻愣愣的不知所措,不是要惩罚他们吗,怎么又要去报仇了?
苏衍赶紧推他一把,示意他少问多做……
十三叔是在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表现得好,回来就能免受家法。
于是林风眠去扛高粱酒,苏衍找来铁锹,和十三叔一起爬上钟山,找到昨天那棵老槐树。
此时的老槐树看不出邪恶,也不见逼人的阴风,除了树干上面的豁口,地上还有一丛已经枯萎的枝叶。
那是林风眠为救苏衍,用斧头砍断的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