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急忙睁眼，查看现在处境。
周围是绿茸茸的草地，光滑柔软，深愈半米，呈弧形向下延伸，他和林风眠一前一后，正在弧度上面滑行。
林风眠在他后面，由于体重原因，又背着阿妙，滑行速度极快，转眼与苏衍并驾齐驱。
“奇怪，地底怎么会有草地？”
苏衍刚想到这里，前方突然砰的一声，传来剧烈的震动。
震动的作用力，把他和林风眠从草地上弹起，抵达抛物线的顶点，随后继续下坠。
下坠过程中，他的身体在空中翻转，面目朝下，忽见一道明晃晃的光束射进眼帘，视线立时清晰。
他惊愕地发现，他们哪里是摔在草地上，分明是一根长满绿色毛发，粗愈五六米的巨大尾巴。
尾巴不止一根，分雌与雄两根，他们的落点，是在朝向祭台方向的这根。
尾巴的尽头，连接山岳般的广大身躯……
盘瓠大神。
祂被轰烂心脏后，从高空轰然坠落，三个脑袋与岩壁亲密接触，宛如犁地的犁铧，从上往下，把岩壁犁出一道宽大的沟痕，所过之处，台阶尽数倒塌，无数碎石，雨点般地砸向地面，响声震天。
三个脑袋最后的落点，恰好位于台阶尽头。
昭若雪刚好逃到这里，正自窃喜，距离祭台更近一步，忽见盘瓠大神的脑袋，从眼前急速坠落，掀起无数碎石尘埃，立时无比骇然，以为追杀又至，急忙往后撤退，并拉开枪栓。
她本想倾泻火力，却见盘瓠大神摔下来后，广大身躯软若无物，六条手臂塌拉，似无生机，又见其胸口破洞外的脓疱，全部被掀开，里面皮开肉绽，心脏破碎成块，无数黑色的虫豸，在藤蔓粗的血管上面蠕动，试图令其重生，但蠕动到一半，就像被推倒的砂砾，化作黑灰倒塌。
她这才意识到，盘瓠大神已死。
昭若雪虽难以相信，但事实告诉她，这是苏衍他们的杰作，急忙改变心思，照射手电光，寻找苏衍他们的下落。
终于，她在盘瓠大神的尾巴上，找到正在回落的苏衍他们，眉眼间罕见的惊喜，急忙跳上盘瓠大神的脑袋，踩踏着广大的身躯，向苏衍他们跑去。
死里逃生的惊喜，并未令苏衍头昏，他落回尾巴后，忍着伤痛爬起来，往回望去，发现盘瓠大神没有腿脚，腰部以下，只有雌雄两条尾巴。
尾巴的尾端，扎根于上方岩壁中，仿佛长在一起，无法分割。
盘瓠大神栽下来后，尾巴仍悬在岩壁中，脑袋抵在地面，躯体绷得笔直，犹如一道斜体，以腰部脐眼为界，一部分倒在地面，一部分悬在空中。
此刻尾巴的尾端，绿色毛发正飞速褪色，变声黑灰颜色，与岩壁相仿，好似正在快速石化，又似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吞噬毛发颜色。
“龙胖儿，跑。”
苏衍担心被波及，转身就往脐眼狂奔，力求在“石化”追上来前，逃离这座躯体。
由于是全力冲刺，转眼就来到尾巴与腰身交接的地方，再往前就是脐眼，可以跳下地面。
昭若雪也已绕过胸口破洞，来到腹部位置，正想与苏衍会合，忽听“啵”的一声，碗口大的脐眼突然迸裂，喷出大股绿色气体，许多黑色的虫豸，随着气体一起喷出，颜色变得黑绿相间。
黑色虫豸随气体飘散，大部分化作黑灰，剩下小部分，被冲到刚跑至脐部的苏衍身上。
它们如跗骨之蛆，往苏衍脸上爬去。
“小心。”
昭若雪脸色剧变，脚下发力狂奔，试图拯救苏衍。
林风眠更从背后扑来，把苏衍扑下盘瓠大神的躯体，一起栽倒地上。
得亏脐部距离地面不高，栽下来伤害不大，但苏衍身上旧伤太重，受到牵连，疼痛好比爆发的山洪，在他体内轰然炸开，疼得他龇牙咧嘴。
昭若雪随后跳下，紧张地说：“快把脸擦掉。”
苏衍难忍疼痛，无力回应。
昭若雪只好亲自动手，可她刚到面前，就见爬到苏衍脸上的黑色虫豸，本想张开镰刀似的口器，咬开皮肉，混着鲜血钻进去。
此刻苏衍脸上，全是被盘瓠大神的声波震出的鲜血，黑色虫豸遇到鲜血，就像遇到天敌，口器变得软绵绵，并惊恐地从他脸上跳开，唯恐避之不及。
但它们刚跳开，就在空中化作黑灰，漱漱落下。
如此诡谲一幕，令昭若雪惊骇难言，不知如何是好……
无需她搭救，黑色虫豸就全部自杀了。
苏衍更是亲眼目睹，登时忘记疼痛，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昭若雪深吸一口气，以理性控制住情绪，说：“这里不够安全，先退开。”
她率先往后撤退，远离盘瓠大神的身躯，林风眠也扶起苏衍，跟上她，并肩退到五十米外。
这里是最低的安全线，即使盘瓠大神死而不僵，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从容应对突变。
不过目前看来，祂应该死透了。
林风眠望着近两百米高的广大身躯，人类在他面前，好比蚂蚁般渺小，其尾巴已完全褪色，正蔓延至其腰身，直至遍及全身。
脐眼冒出的黑绿气体，变得越来越小，颜色也越来越黑，想来即将告罄。
“阿衍。”
他天真地问苏衍：“我们算是屠神吗？”
苏衍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身躯，心情激荡难言。
他们确实杀死了一尊神，而且是瑶族传说中的创世神，可他却还没有接受，世上有神的事实，还被他们给屠了。
古代的神话传说，都不敢如此编造。
如果此事传出去，他们就是神话传说。
“祂不是神。”
昭若雪突然说：“我们都被骗了。”
“他跟神庙中的神像，分明一模一样。”
苏衍万分惊诧：“不是盘瓠大神还能是谁？”
“双双。”
昭若雪把战术手电，一点一点地照向完全褪色的雌雄双尾。
苏衍的视线随着手电光望去，脑海中跃出一段古籍的记载，惊问道：“《山海经》中的双双？”
昭若雪颔首。
林风眠收起九节鞭，眨着眼睛憨直地说：“好奇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