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宴州顺着地形跳了几次。
前几次都很顺利。
直到他在最后两跳,踩到了一根凸起来的钢筋,那长年累月暴露出来一截,锋利无比,还锈迹斑斑。
钢筋穿过了霍宴州的脚掌,鲜血染红了脚掌,和地面。
霍宴州直接跪了下去,但即便这样,他依旧稳稳抱住时野,没让时野掉下来。
霍宴州看着只剩下三米的高度,又回望了一眼身后汹涌的火焰。
烟雾缭绕,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特别是怀里的时野,长时间吸入烟雾,已经无法保持清醒。
再继续吸下去,恐怕就危险了。
霍宴州看着怀里的时野,动作温柔地给他擦了擦脸蛋上的烟尘,然后义无反顾地把脚一点点抽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
霍宴州死死咬住下唇,这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一直咬到下唇出血,霍宴州终于把自己的脚从钢筋里拔出来。
鲜血直接喷溅出来。
霍宴州顾不上自己,猛然纵身一跃,身后巨大的火舌追着他出来……
在他落地的瞬间,身后的房屋塌陷,一堆东西,砸在了他刚才站的地方。
霍宴州落地瞬间,用自己的身体做肉垫,给时野缓冲了坠落带来的冲击,但他自己则承受了落地,和被重物砸的双重伤害。
霍宴州嘴角流出血,他晕了过去,但仍旧死死抱住时野。
……
时野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霍宴州被大火吞没,烧成灰烬。
他痛苦绝望,对着大火发疯一样大喊。
但每一次,霍宴州都会被火焰吞没进去。
“啊——”
时野惊恐大叫出声,猛然坐起,身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霍宴州?”
时野四下看一眼,没见到霍宴州,他慌乱拔掉手臂上的针,粗鲁的动作,导致针口回血,手背上的针孔也在溢血。
时野也不顾手还在出血,打着赤脚跑出去。
他记得他最后失去意识之前,霍宴州的脚,扎进了钢筋里。
时野内心升涌出强烈的不安。
他想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能为了把他弄死,让主角受出车祸,那是不是,也能趁机危害霍宴州?
摸不着的敌人,比魔鬼更恐怖。
时野手臂的血流出来,凝聚在指尖。
罗一游冲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身体还没恢复,跑出来干什么?”
“他,他呢?”时野脸色惨白,身体虚弱得几乎站不稳。
他身上一半的重量都压在罗一游身上,不停地揪着罗一游的衣服,紧张地问:“霍宴州呢?”
罗一游脸色沉重,道:“他……”
罗一游还在组织语言,他回答得太慢,停顿的这片刻时间,让时野想到了最糟糕的事情。
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他怎么了?”时野说话都带上哭腔。
罗一游赶紧道:“他,他没死,但是也还没醒,脚伤出现感染。跳下来的时候,腿砸到了,很可能以后都走不了路了。”
时野的眼泪越流越凶。
原著剧情又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了。
在原著里,霍宴州是为了救温酒泷才残的。
现在换成救他,一样导致了残疾。
时野用力咬着下唇,很快他尝到了血腥味。
“他现在人呢?”时野抬起脸,满脸的泪痕。
“无尘室,刚做完抢救手术,人还没醒。”罗一游道。
“带我去看看他。”时野虚弱地道。
时野趴在病房门前,透过玻璃窗看躺在里面的霍宴州。
霍宴州戴着呼吸机,那么脆弱地躺在那里。
时野看到这里,想起了原著里的一段剧情。
霍宴州为救温酒泷受伤后,也是这样,生死不明地躺着无菌室里,受惊过度的温酒泷,偎依在当时已经是他男朋友的许池渊怀里哭泣。
唯一一次探视,还是跟着许池渊一起来,隔着窗户看了不到一分钟,就红着眼睛走了。
霍宴州醒来后,温酒泷没有再出现过。
他在忙着和许池渊订婚。
崩溃与黑化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日积月累下来。
站在读者的视角,霍宴州就是个变态大反派,觊觎主角受,爱而不得的疯批配角。
但时野现在站的位置,他看得更清晰。
霍宴州之所以是反派,不过是因为世界意识与主角光环,都站在了主角攻受那边。
严格上来说,霍宴州在这些事件里,也是一个受害者,被逼充当主角攻受感情发展的垫脚石。
时野趴在玻璃窗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一直到罗一游提醒他要回去休息。
时野舍不得回去。
他想进去陪陪霍宴州。
罗一游拗不过他,找来医生,问清楚情况后,获得了半小时的时间。
但在进去之前,要穿上无菌服。
……
时野坐在病床前。
他看着霍宴州脆弱的样子,难过的直掉眼泪。
他隔着手套,不断摩擦着霍宴州的手,一根根地给他舒展,捏捏指关节。
“哥,你怎么那么傻?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时野很难过,张嘴就开始哽咽,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在病房里叨叨了半天。
“哥,我有点事想对你坦白,但不敢在你清醒的时候说,我怕你生我气。”
时野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许池渊有句话没骗你,我早晚会离开,我不属于这里。”
时野越说,头越低,“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怎么舍得离开?从小到大,我就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好的人。”
“哥,你什么时候醒?我想见你了。”时野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难过就像海水一样席卷而来,让他完全抵挡不住。
“哥,就算你不能走路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时野把自己的手掌和霍宴州的手掌贴合在一起。
霍宴州的手比他大很多。
手指也比他的长。
时野扣紧霍宴州的手,十指紧扣的动作。
像是许愿一般。
“哥,快点醒吧。”
霍宴州的手指动了一下。
时野感受到了,他充满狂喜地看着霍宴州的脸。
等了不知道多久。
每一秒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