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沉默,霍母低低一笑,说:“是不是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太早了。”
“嗯,确实没有考虑过。”杜蕴识赔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接着霍母又谈论起杜蕴识的养父,说他现在可能又惹下一些麻烦。
麻烦?
杜蕴识心想杜国富的存在本来就是个大麻烦了,但她还是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急切地说:“我养父他怎么样了。”
霍母略带富态的脸舒展开来,她安慰道:“不用着急,我已经替你摆平了。”
就这一句话,杜蕴识在这场饭局中欠了她一个人情。
虽然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好歹也是一个暗示的信号。
她想暗示什么呢?
是拿杜国富要挟她,还是只是想做个顺水人情?
杜蕴识琢磨不出来。
面上,她仍然是感激地向霍母道谢,并且说毕业之后会报答她。
话语恳切,表情真挚,看上去就是个纯朴简单的好孩子。
霍母打量着杜蕴识,见她说话很有分寸,反倒是对她的印象改观了几分。
她喜欢聪明的人,但不喜欢精明的。
杜蕴识就属于前者。
果然他儿子带回家总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半个多小时的聚餐,霍母对杜蕴识的情况有了些了解,虽然谈不上关系有多好,但起码面子上过得去。
杜蕴识站在马路旁边看着一辆银白色的豪车行驶远去,莫名松了口气。
和有阅历的人聊天就是累。
这种情况伪装根本逃不过她们的眼睛,倒不如有什么说什么。
*
车上。
霍母忽然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霍棠手垂落在衣裙旁边,她说:“是个很有灵性的女孩子。”
她对杜蕴识的印象,主要来自于早晚餐厅、花园的几次碰面。
因为画画,她对于人体的姿态和气质会关注比较多。
在她遇到的人中,还没有一个像杜蕴识那样的,活力十足又肆意,像森林般丰沛的能量。
霍母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睛中的诧异。
“那你觉得她当你的嫂子怎么样?”
霍棠的眼神像水一样,柔和又散漫,她说:“挺好的。”
霍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就算我说让他们结婚,你是不是也说好啊。”
问就是好好好,她还从没在霍棠嘴里说出什么坏话。
霍母拉着霍棠的手,似是无意地说:“其实,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好。”
可惜啊,一个两个都不开窍的样子。
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那双纤细孱弱的眸子眨了眨,她依偎在母亲的肩膀上,听了这番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
杜蕴识在考试和躲纪黎之间纠结了一瞬,最后拿奖学金的意向占据了上风。
她就光明正大地走进考场,顶着来自纪黎颇有存在感的眼神,写完了试卷。
提笔,扣帽,走人。
一气呵成。
就是纪黎一直跟着她,他试图解释但杜蕴识情绪崩溃,完全听不下去。
纪黎就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离她大概有两步远。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照得好长,路上的她和纪黎隔着一块距离,但影子却奇妙地贴近。
从教室,到校门口,伴随着下课铃声和熙攘的人群,纪黎一直跟着她。
像条委屈的小狗,在等着他前面的人回头。
尤其是在纪黎站着,频频向她转头望来是。
杜蕴识坐在公交站牌前面,最后还是没忍住,板着脸说:“我要回去了,你跟真我干嘛。”
“跟你解释。”纪黎说。
大有一副她不听就不走的架势。
“你和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杜蕴识低下头,掩盖住眼神的脆弱,自虐般地说出:“我又不是你的未婚妻。”
“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纪黎没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钻石的光泽在傍晚余晖中闪闪发亮。
杜蕴识瞳孔地震,她一脸无措地站在那儿。
纪黎喊了她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看过一千遍偶像剧的杜蕴识此刻些许慌乱。
小纪,你表白可以,求婚可是万万不行的。
毕竟你小姨给我了两百万呢。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纪黎垂眸,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家族准备订婚的戒指,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什么意思,杜蕴识有些懵。
她看着纪黎取出戒指,随意地将它丢进道路旁边的缝隙。
戒指就消失在视线里,不久之后就会随着城市的杂物一起去往海洋,再也是找不回来。
“你疯了?你订婚要用的...”
杜蕴识语气都有些着急。
戒指都丢了,这不以后还得再买一个?好大的钻呢。
纪黎却看着她笑。
杜蕴识皱眉,反问:“你笑什么?”
“你愿意和我说话了。”
杜蕴识被这句话噎住,她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只能憋出三个字。
“神经病。”
纪黎非但不生气,嘴角微笑地弧度缓缓上扬,像是冰块中的花慢慢弥散成透明的水。
笑起来有种让人心跳顿缓的错觉。
这谁能招架得住。
车来了。
杜蕴识想也没想,丢下纪黎就投币上车。
她坐在窗边的位置,把头埋住,决意不去在看纪黎一眼。
所以当她听到纪黎的声音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和她的婚约是个误会,现在已经解决了。”
他言简意赅,至于怎么解决的,纪黎并没有说。
杜蕴识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
她的心已经在昨天碎成八瓣了,怎么都哄不好了。
得不到回应的纪黎,眼神浮现了一丝委屈。
“可以理一下我吗?”
“女朋友。”
他的声音淡淡的,尾音略有点沉,像是大提琴一般的低沉音质,磁性悦耳。
杜蕴识“噌”地起来,脸颊跟着火一样。
小纪,你学坏了!
杜蕴识不可思议地说:“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俩应该还没有说过什么要在一起之类的吧。
而纪黎却对答如流,“女朋友。”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杜蕴识完全没有印象。
“难道你忘了那个吻吗?”
杜蕴识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嘴硬:“一个吻就能说明什么吗?”
完全不想负责的渣女做派。
纪黎看着她,碎碎密密眉眼漆黑,身形提拔,薄唇下透着若有似无的危险。
“哦?那我不介意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