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预兆了后面时间雷雨期的大致风格，晦暗不明，月亮在云中是模糊一团。
只有天空边缘被城市光亮照得微亮微透，显出一些云层零星半点的层次与形状来。
杜蕴识下车后没几分钟就遇上了大雨。
雨噼里啪啦地从她头上落下来。
周围行人匆匆地赶路，伞像荡开的水滴般一朵朵地张开。
杜蕴识故意走得很慢，慢到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她喜欢雨水划过脸颊的感觉。
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满足自己奇怪的爱好。
雾蒙蒙的阴天，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她却觉得安全无比，舒适无比。
*
莫尹青嘴里吸着咖啡，他有点晕车，就开了下车窗透气。
学校周边的路上干干净净，突然有个没打伞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这么大的雨，还有人没带伞。”
莫尹青吐槽了句。
旁边的纪黎撑起头，匆匆扫了一眼。
“嘿，带伞了吗？”
莫尹青撞了下纪黎的肩膀。
本着闲来无事，帮助校友的目的，他今天准备英雄救美。
但奈何他自己也没带，车还是蹭的纪黎家的。
纪黎说了句：“停车。”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伞，莫尹青伸手准备接过，结果却扑了个空。
眼睁着纪黎开门下车快步走进雨幕中。
莫尹青探出头喊：“不是吧，你怎么比我还乐于助人啊。”
雨声渐渐变大，也不晓得纪黎有没有听见他喊的。
另一边，杜蕴识半蹲在花坛边，看着水珠从玫瑰蓓蕾上翻转再滚落，最后无声无息地融入黑褐色的土地。
雨水从她瘦削的下巴划下来，从垂落的发丝，从指尖。
杜蕴识想，或许生命真的起源于海洋，要不然她怎么会感到愉悦。
恍惚间，她感到头顶笼罩着什么，像一层乌云遮住太阳。
“杜蕴识，你疯了吗？”
纪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伸手勾住少女的手臂，将她拽起来。
他的双瞳里，沉着夜色般的漆黑，灯火映照之下，却又清的像水般透明。
杜蕴识呆呆愣愣地被拉起来，头快埋到胸腔。
这是什么女主buff，为什么下雨天都能碰到？
她刚刚神经兮兮的样子不会被看到了吧，怪不得纪黎这么生气。
估计把她当成神经病呢。
还是昨天抱着他痛哭的深井冰。
杜蕴识叹了口气，说“你走吧，我配不上你。”
纪黎心里微微刺痛，他不理解杜蕴识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她昨天。
除非。
“霍衔又找你了吗？”纪黎问道。
杜蕴识刚刚只是犯晕，她觉得纪黎可能会不喜欢她的“迷惑行为”。
眼下既然纪黎这么问，杜蕴识也就顺势而为，点了点头。
顺带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俨然一副为情所伤的小可怜样儿。
对不起了霍衔，这锅还是得你来背。
反正背的锅多了，也就不差这一个了。
纪黎攥紧了伞，上次支票的事杜蕴识已经坦白地告诉他。
他当时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纪黎的家庭和杜蕴识不一样，所以不能够百分之百感知对方处境。
可不知为何，杜蕴识每次都把自己搞的这么可怜。
他将伞的大半倾斜到杜蕴识那边，只说了句：“跟上我。”
杜蕴识侧过脸看着他。
纪黎发丝沾水，漆黑如墨，鼻骨挺直，那种微凉的冷淡之感，扑面而来。
她嘴巴微张，无声的呼唤了他的名字。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涌了起来，传至指尖握伞的手发颤。
这次算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她冷静地想。
纪黎带走了杜蕴识，他会对杜蕴识负责。
短期来说是这样的。
但杜蕴识之后肯定还是要学会独立性走。
莫尹青被驱逐到了前面，他透过后视镜时不时向后瞥，嘴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却什么都不能问。
纪黎怎么出去一趟，还待回来个特漂亮的女生？那霍家那个呢？
而且他们两个之间好像自动形成一种磁场，不容许别人插手。
“这段时间你先别去学校，等这件事彻底解决你再回去。”
杜蕴识裹着他的外套，眼睛湿漉漉地像小鹿，她小心翼翼问：“那我...我住哪儿？”
纪黎想了想，决定先带他去酒店。
莫尹青眼观耳观，终于轮到他插话了。
“别呀，直接住我那儿不就行了。”
面对两道视线，他继续陈述理由：“郊区有套房子我父母不在，房间多，位置偏僻。”
“怎么样？就说怎么样？”
纪黎想了想，对着杜蕴识点点头。
“谢了。”
杜蕴识见纪黎道谢，悄悄地，很稀奇地用余光看着他。
“多大点事儿。”莫尹青双手抱臂，满足地笑笑。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大聪明，可算能吃上一手的瓜了。
下车后，莫尹青扭过头说话，“对了，霍棠画展去看了吗？看着圈子里吹得天上地下，多夸张都有。”
“要不你来客观评价一下。”
“很好。”
“哇哦，这么说我得赶快收藏一副了，毕竟青年画家的作品很有升值空间啊。”
俩个人边走边说，关系也算亲密。
杜蕴识插不进他们两个的话题，只能在一旁保持缄默。
她突然懂了。
她还是徘徊在纪黎的世界之外，包括他周围的人。
两个人在前面旁若无人的聊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跟在后面。
从她上车开始，莫尹青对她的态度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无视。
在他眼里自己都不算是纪黎的朋友，而是没有这个人。
甚至都谈不上礼貌的层面。
显然纪黎只是想把她带过来，像捡了只可怜的小狗小猫一样，不带向其他人解释。
流浪的小狗小猫需要仰仗主人才能活下来。
可是你看。
纪黎还是会好好地和人说话，和人客气的道谢。
但只是对他看得起的人才这样。
这是纪黎的行事准则，他喜欢和讨厌的分的明明白白。
对待杜蕴识他是什么态度呢？
大概是麻烦吧。
看到就不能无视，沾染了就甩不掉。如果可以，纪黎应该希望杜蕴识从来没在他的世界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