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北境。
这是一个常年积雪的地方,气温极低 ,寒风肆虐,其中夹杂着细碎的冰雪颗粒,冰冷透骨,脚下大雪深数尺,无处不在的狂暴冰属性灵气使生灵望而止步,连看一眼都仿佛要冻穿神魂般。
放眼望去,高大的冰山兀自矗立,在凛冽的狂风中若隐若现,高耸巍峨,如同一巨大玉龙驾驭着云雾奔腾而起,气势惊人,使其不敢靠近。
此地名为凛霄域,方圆万里都是如此,积雪终年不化,一片茫茫,整个大地连同天空都是灰白色调,生灵断绝,死气沉沉,越往深处,越不可探寻。
凛霄域中心,遮天蔽日的冰山围着一小块平地,常年肆虐的狂风暴雪在这里罕见停止,几缕天光冲破黑压压的乌云照射在这片荒芜雪地上,可以短暂的窥见这最隐秘的深处。
被风雪侵蚀的早已残败不堪的木屋,破损掉的古老生活用具,枯死的冰凌树,还有几十个各姿各态像极人形的冰雕林立,凄切苍凉,寒风偶尔从中呼啸而过,好似替他们发出悲鸣。
其中一个冰雕的不远处立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石,天光正巧打在上面,只见冰石浑身溢出七彩流光,在一阵冰蓝色的光芒闪过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躺在地上。
此刻寒风大起,为这方存在了数万年的雪域终于孕育出第一个生灵,为这荒芜的雪川终于迎来了第一缕生机而欢呼。
那是一个小女孩,瞧着大概七八岁左右,肌肤洁白若雪,巴掌大的小脸,双眼紧闭,睫毛弯又长,双唇不点而赤,三千青丝如墨,此刻却乖巧的躺在洁白的雪地上。
少女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衣,此刻身体蜷缩成一团,只见她紧闭的双眼动了动,弯而长的睫毛如同小精灵一般跳跃着,入眼是一双清澈而又平静无波的眼眸,赤色的双唇紧紧的抿着。
小女孩儿慢慢从地上爬起,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她打量了眼四周,随即把目光钉在一个冰雕处。
那好似是个女子模样的冰雕,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天光照在其周围,带来了一片圣洁之感。
少女迈开双腿走向那冰雕,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触摸它,刚碰上,冰雕骤然碎裂,化作点点荧光随风而去,一块白玉掉了下来。
少女将其捡起,正要查看,只见白玉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她体内,与此同时,她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又醒来,之前那如梦一般悲凉的场景消失不见,只余白雪皑皑。
天地孕育的灵物生来就具有灵识,虽然初降临这世界,还懵懵懂懂 ,但她隐隐知道,她应该叫阿凛,是由一块冰石变来的。
快走吧,你现在不该待在这里。
心中有一个声音对阿凛道。
四周大雾萦绕,天地茫茫,却只有她一人,面对眼前觉得亲切而又陌生地方,阿凛选择顺从内心的声音,试着往前走走。
她想,或许她能够走出这片雪域,或许能够遇到和她一样的生灵。
于是阿凛不再犹豫,转身抬起脚步,选定了一个方向慢慢的行走着。她的脚步轻盈,走在厚厚的积雪上,只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随着微风拂过,薄薄的冰雪颗粒随即抚平了那浅浅的印记。
出去的路并不好走,凛霄域内生灵断绝,常年被狂风暴雪笼罩,除凛霄域初次诞生在天衍大陆时,引得各方修士争相探索,却发现此处凛冽的狂暴冰属性灵气对于修士并没有任何好处,且在探索中发现此地并无能够帮助修士修炼的各种机缘,修为低的修士只能在域内边缘走一走,而修为高者,任平使出百般实力也无法走到凛霄域深处。在探索无果后,随时间过去数万年,凛霄域早已回归初次诞生时那生灵绝迹的模样。
阿凛在雪地上行走着,所过之处,狂风暴雪皆停止,越往前走,天气逐渐变得晴朗,狂躁的冰属性灵气仿佛被阳光轻轻抚慰,变得安静下来,整个凛霄域狂暴了数万年,第一次显露了它安静祥和,岁月静好的一面。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阿凛不知疲惫,不知寒冷,她一直不停的朝前走,高大的冰山逐渐变得矮小,直至消失,这里是一片依旧被冰雪覆盖的平原,再往前走,冰雪渐渐变得稀少,阿凛显然已经走出了凛霄域。
平原的尽头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到了这里,万物开始生长,显示出它生机勃勃。
此处的冰雪已经开始融化 ,底下被覆盖的是枯黄的草和枝叶,成片的松树即使是寒冷的季节,也依然泛着青绿,再仔细看,鼳鼠(xi,二声,松鼠)“漱”的一下窜上树,天空中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还有雪兔一蹦一跳在丛林中若隐若现。
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阿凛终于找到了一条蜿蜒的小路,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个小村落,隐约有孩童的嬉闹声和小犬欢快的吠声,一排排砖瓦房子错落有序。
现在已至黄昏,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阿凛进了村落,碰见了几个穿的圆滚滚,正在玩闹的小孩儿。
“呜呜呜~元果,你弄坏了我刚堆好的雪人!”一个小孩儿坐在地上哭着说。
“可你堆的雪人那么丑,实在是有损我的眼睛,我也不过是帮帮你,再重堆一个罢了。”一旁的祝元果嬉皮笑脸的说道。
“大树哥哥,你看看她!”
李树今年已满十一岁,是这几个孩子当中最大的,平时也是松雪村的孩子王,村里的孩子无不拿他当老大,自然也会听他的话。
只听他一脸无奈的道:“元果,快给石头道歉,天色已晚,我们都该回家吃饭了”
“听见没有,大树哥哥让你道歉! 呜呜呜~”
祝元果虽然调皮,但还是乖乖听了李树话,“好,我给你道歉,对不……。”
她随即快速蹲下身子,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朝石头扔去,然后跑回家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哈哈哈,我才不会那么轻易和你道歉,哈哈!”
石头一听,原本就冻的红扑扑的小脸顿时被气得更红,又哭唧唧的说道“祝元果,你欺负人!我要回去告诉娘亲!”
说着就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向村东头跑回家了。
转眼间就只剩李树一人还站在原地,他转身刚要走,就看见在他斜后方站着的阿凛。
“咦?你是哪里来的小孩,叫什么名字,我竟从未见过你”李树一脸疑惑道。
只见阿凛板着一张小脸,满是严肃,嘴唇依旧紧抿,一言不发,紧紧的盯着她遇到的第一个和她一样的人。
李树看她脸上毫无血色,又衣着单薄,以为她是冻狠了,拿她没办法,道:“唉,看你这么可怜,不若我先带你回家,我爹是这松雪村的村长,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并无恶意。”
说着就脱下了最外层的兽皮做的袄子,披在了阿凛身上,并牵起了右手的袖子,往村中心走。
阿凛并没有反抗,就这么跟着李树去到了村长家。
至家中,天色逐渐变浓,李婶子正在做饭,她将一盘洗好的菜倒入锅中,不断翻炒,很快便飘出一股饭菜香味,将其盛出,正准备洗手,便听到外面转来:
“娘,你快出来,我捡到了一个可好看的小孩!”
李婶子一听,只觉诧异,但还是出了门,一看,李树领着阿凛站在自家院子门口。
她连忙在身上胡乱擦了擦手,快跑了几步,说道:“呦,这是打哪里来的孩子,这么冷的天儿,才穿这么点儿,快进屋,屋里暖和。”
说着便扒开了身边的李树,领着阿凛快速进了屋。
一旁的李树尴尬的挠了挠头,跟了上去,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在村口玩儿,就看见她独自一人从林子里走出来,怕不是在林子里迷了路。”
李婶子听了,一脸不屑道:“什么迷了路,一个小女孩哪里会乱走,怕是哪家冬天活不下去,把人领着到林子里自生自灭罢了,真是天打雷劈的,也不给人穿好点儿,真缺一件衣服不成?瞧这可怜见儿的,说不定就是隔壁村干的好事!”
她麻利的从袄袖子里掏出阿凛的双手,一摸,小手冰冰凉,内心更是气愤,连忙让阿凛蹲在灶台前烤火。
阿凛乖巧的蹲在灶前,看着眼前噼啪作响的火焰,感受到来自指尖的温暖,内心惊奇,清澈的眼眸荡起了层层波澜。
“哎呀,也不知道你爹打猎啥时候回来,好想想这小孩怎么办呐。”李婶子看着阿凛,有一点为难道。
刚说完,李大勇便出现在了家门口。
“什么怎么办,咋了?”
李树眼睛一亮,是爹爹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语气雀跃道:“爹,我在村口捡到一个小孩,娘正让她在灶前烤火呢!”
“什么?哪里来的小孩?”李大勇狐疑道,随即放下手中的弓箭,走进屋,一眼看到了看阿凛。
“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你家在哪里?”有着几道皱纹的眼睛弯了弯,李大勇尽可能让自己和蔼道。
阿凛抬起手臂,向凛霄域的方向指了指,水灵灵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李大勇,嘴微张,却说不出话。
李大勇询问的看向妻子,见妻子摇了摇头。
“爹,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就问了,可她什么都不应,瞧着好像是个小哑巴!”李树说道。
“对哦,瞧着呆呆的,原来是这样…”李婶子一脸奇异道。
“行了,现下天都黑了,先让她在咱家待一晚吧,明天再想办法,先吃饭。”李大勇下决心道。
于是李婶子带阿凛进里屋,找了件李树小了的衣物换上。
外面,李树将饭菜端上了桌子,李大勇洗手后走到了桌前坐下,李婶子给阿凛盛了一碗厚厚的,热乎乎的米粥。
阿凛看着桌上的米粥,心里流淌过一阵奇异的感觉,她不知这是什么情绪,却本能的对李大勇一家产生了亲近。
她学着李大勇一家三口的样子,把一碗米粥喝下了肚,期间李婶子还给阿凛夹了好多次菜,也统统被阿凛吃光。
“要不,你明天带她去隔壁村看看吧,我猜她一准儿是被狠心的父母给抛弃了的”李婶子边吃边说道。
“说的也是,这世道女娃子可艰难呐。”李大勇一口应下来。
饭后,李婶子把褥子铺好让阿凛睡在她旁边,而李树则和李大勇一起凑合凑合。
阿凛不知疲惫,自然也不知何为睡觉,只像李婶子那样,躺在温暖的炕上,盖着被子,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度过了一晚。
窗外群星闪烁,万籁寂静,以后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