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暗,我看不清老太婆的表情,但能意识到她在慢慢挪动身体,有要逃跑的趋势。
脚下是湖边的台阶,我手里还抱了个孩子,要是和她硬碰硬,可能会失足掉进湖里。
那就划不来了……
我干脆放狠语气直说:“坦白从宽!否则刚才你说的话和你做事的录像,明天都会出现在警局!”
我手里压根没这些东西,纯粹是想赌一赌。
“你还录像!?”
从这尖锐的声音可以听出,老太婆成功被我唬到了。
我继续说道:“没错!你涉嫌谋杀未遂罪,最好识相点,把事情的经过都讲出来!”
我顿了顿,话锋一转,“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参与吗?比如……阿兵?”
搬出她心爱的儿子,我就不信这老太婆还不肯说实话!
“没有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关他的事啊……”老太婆急了,声音有些颤抖,“是我一时糊涂,想着这孩子要是死了,你就能想通,再生个儿子了……”
这话就好像一道天雷,直接劈穿我的天灵盖。
震惊之余,我突然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你……简直可怕。”
本来我想劈头盖脸骂她一顿,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堵得难受,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令我没想到的是,老太婆并没有诚心忏悔,反而说了句让我更瘆得慌的话。
“可怕什么?这个村上的女人,都干过这事!以前养不活那么多孩子,如果生下太多女娃,就直接掐死……”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掐死一个女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我极度不理解,那可是一条生命啊,怎么能说掐就掐,还能毫无悔过之心继续平静地活下去……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抗的,不是面前这个老太婆,也不是那些长舌妇。
而是那道无形的封建枷锁,锁住了她们的肉体和灵魂,让她们慢慢腐朽,成为吃人血馒头的麻木人群……
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不是我说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想清楚了这点,我抱着孩子迅速离开,此时脑袋里蹦出来了邪刀仙的声音。
【恭喜鲁冰攒满功德,即将传送你去下一个世界。】
“等等!”我突然开口,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有件事我还没完成……”
【你不会要救这孩子吧?】
我重重点头,“没错,我要把这孩子送到外面去。”
【我劝你不要介入他人的因果。】
“可这整个村子都很病态,这孩子留在这,只会继续被压榨!整个人生都毁了!”
【你以为就只有这个村子病态吗?出去后,镇上是病态的,城里也是病态的,你要让她去哪里?】
邪刀仙的一番话让我语塞,久久没答上来。
他说的没错,我不可能给她建立一个完美的乌托邦,只要活着,就会遇到各种病态的事。
可我转念一想,至少这小孩出去后,能有希望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在这里被人掌控,当一个生育工具。
【看来你还是没放弃这个念头,鲁冰,我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赌一赌。】
我皱了皱眉,“赌什么?”
【我会复制这个孩子,让她们经历两种生活,看这两人在哪种情况下会过得会更好。】
我惊了,怎么还有这种操作?这和玩模拟人生游戏有什么区别?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
之后,我眼前一黑,灵魂从原主的身体里抽离了出来,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我漂浮在空中,眼前出现了两个屏幕,放映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的人生。
农村女孩从小就在自然环境中长大,她性格洒脱不羁,在田野上追着落日,在湖水中逮着鱼虾。
而另一个孩子,被原主单独带到了城里,原主为了生计一天打两份工,城市女孩很懂事,一边努力学习,一边为母亲分担家务。
但不幸的是,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她被送到了孤儿院,变得敏感自卑。
我心口一沉,难道真如邪刀仙所说,我不该去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此时屏幕里四季交替,时间飞速流逝,两个女孩都到了十八岁。
农村女孩因为成绩不好,早早辍学在镇上的厂里打工。这一年,父母给她安排了亲事,对方是同村的小伙子,人老实话不多,在所有人的劝说下,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而城市女孩考上了大学,在学校里遇到了初恋,两人毕业后一起在城市奋斗,为了买房省吃俭用,虽然辛苦点,但最后还是有了一个温馨的小窝。
她本以为以后会一直幸福,可婚后婆家就逼她生孩子,她还想再拼拼事业,于是和丈夫商量晚几年生,但丈夫不理解她,甚至恶语伤人。
他说,“生孩子是你的责任,你嫁给我就得早点履行这个责任。”
城市女孩突然觉得丈夫从来没爱过她,她在无数个夜晚坐在阳台抹眼泪,有时候抬头看着月亮,就会想起妈妈……
而农村女孩婚后也不是一帆风顺,除了家务活,她坐完月子后还得去田里干农活,不去干就会被扣上娇惯的帽子。
她很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尽管产后时不时漏尿,她也要扛着锄头下地。
生完孩子一年后,丈夫又提出再生个儿子,他说,“多子才能多福,咱家的香火旺,以后去地下也不愁吃穿。”
她苦涩地笑了笑,“谁知道地下是什么样的……”
尽管内心抗拒,她还是在第二年怀上了,春节过后,她顺利产下了一个儿子,但自那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不能再下地干活了。
她白天在家,总觉得自己闲着是种罪过,便挑水去浇菜,可刚挑起来,腰间的骨头就不行了。
她靠在墙边闷声喊着,却没人理她,倒是把小孩弄醒了。
“算了,这都是我的命……”她无奈摇头,扶着腰忍痛去哄小孩。
【鲁冰,你还要看下去吗?事实上,这孩子在哪里都不会幸福,不要美化一条没走过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