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那两个丫鬟便分头行动,按照给出的清单,备齐了所有器具。
什么小刀子,小剪刀,缝衣服的针线……当然还有两坛子“闷倒牛”烈酒。
杂七杂八一大堆,直看得景隆帝直摇脑袋。
紧随其后,在王老爷的吩咐下,又专门腾出来一间干净整洁的小房间,密闭起来,再用烈酒挨着挨着将所有地方都擦拭了个遍。
为了尽可能周全,还将空气中都喷洒了不少烈酒。
也算竭尽可能地,打造出一个无菌手术室来吧。
至于那一大堆工具,自然更早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再放在烈酒里面浸泡起来。
所幸还好,神医孙无道也不知出于好奇还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居然主动提出,帮忙打下手!
这让他王老爷,顿时一下子乐了!
倒不是指望这老头能帮多大的忙,反正他对于开刀手术,也是两眼抓瞎。
最重要的,若是把这狗东西玩死了,连手术台都下不来就嗝屁了……唐明面前,能多个人背锅啊!
总算将依然昏迷不醒的唐子聪,小心翼翼抬进这临时手术室。
不仅如此,还吩咐丫鬟找来两套崭新的衣衫,再将头发用干净的布帕包起来,再周身喷洒上一些烈酒……
这么一来,倒还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直到这时,王老爷才总算满意了。
可没想到,刚要与身上用烈酒消完毒的孙无道推门进去,却只听得身后一声喊,“王修……”
扭过头,却见唐娇那小妞,倒是终于再没如刚才那般,羞愤交加如生死仇敌。
俏脸依然斑斑泪痕,说不出的紧张担忧。
幽幽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犯愁。
半晌,眼中闪过一阵坚毅决绝,一字一顿憋出一句,“你要是能治好我哥,我……我愿意嫁给你,来报答你的大恩,哪怕做妾室都没关系!”
“噗!”刹那间,王老爷眼前一黑,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
老脸唰的一下,惨绿一片,眼珠子更瞪得滚圆!
卧槽!这妹儿果然是脑子有点毛病呐!
她跟她兄长,到底多大仇多大怨,才能说出这样置人于死地的话来啊?
塑料兄妹情?
你要这样说的话,老子可就马上撂挑子不管了哈!
根本懒得搭理她,只投过去一记看白痴的眼神,推门走了进去,房门再次被紧紧关上。
……
接下来的时间,绝对算是煎熬。
门外过道中,唐娇依然只是木然站着,葱段小手死死攥着裙摆,神情呆滞。
顾不得满面斑驳泪痕,目光之中,满是浓浓的担忧焦虑,甚至几分万念俱灰的绝望!
尽管眼下,兄长的生死,似乎多了一丝希望,可又何尝不知,终究只能算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更不用提,那什么开刀治病之法,别说她没听过,就连天下皆知的神医孙无道,都闻所未闻。
可此时,浑浑噩噩之下,她又能如何?
偏偏,此时房门紧闭着,也看不见里面的光景,倒更让她心中恐慌得厉害!
景隆帝站在不远处,又何尝不是面色冷凝几分紧张?
虽然身为天子,但更为人父母。
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才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惨遭不治之症,生命垂危,依然难免心中恻隐酸楚。
更何况,这还是堂堂当朝大员之子,国子监学业最精进的学生,京城年轻一代的翘楚啊!
最重要的……
对于那什么开刀治病的法子,他是绝对不信的!
连名扬天下的神医孙无道,都已经束手无策,直言那唐子聪恐怕熬不过今晚,那便一定是无药可治了!
即便那小儿,写得一手绝妙好诗,更有一身经世济国之才,可难道还有一身远超孙无道的医术不成?
况且,犹记得先帝时期,宫中就先后有两名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就因为患了这肠痈恶疾……
太医院那么多医术超凡的医官,不照样束手无策,最终撒手人寰?
为此,先帝大怒之下,还将太医院好几人下了狱!
时间流逝,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转眼都已到傍晚,可不知为何,这即将落山的太阳,反倒更徒增不少烦闷炎热。
不知过了多久,却终于听得“吱呀”一声。
紧随其后,便见王修率先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是明显,满脸疲惫之色,大汗淋漓将衣衫都已湿透。
顷刻,早就已经焦虑煎熬得快要崩溃的唐娇,哪有丝毫迟疑?
一个箭步冲上来,已顾不得男女礼节了,小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想要问点什么,可偏偏,又根本不敢开口。
只是通红着双眼,嘴唇不停蠕动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倒是陈皇后,同样再忍不住了,大步走了过来,“怎么样?”
可没想到,王老爷也一阵发愣。
望着几人,老脸还微微一红,“应该……或许,暂时还死不了……吧!”
紧跟着,又讪讪憋出一句,“但该操持的物事,还是应该事先操持着,两手准备嘛!”
顷刻,唐娇身子猛地一晃,站立不稳,差点当场昏过去。
“嘶……”景隆帝更嘴角猛地一抽,脸色铁青。
可紧跟着,接下来的情形,却又让几人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这时,孙无道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比起王老爷的疲惫之态,倒好上不少,可相对于刚才束手无策的无奈,面色却是几分欣喜。
隐约还有带着几分激动,雪白胡子都颤抖不已,“神了!还真是神了!”
“没想到,老朽这都行将就木了,居然还能大开眼界一番……”
“老朽从始至终,就站在旁边,替王大人擦擦汗递一递刀子针线之类……眼睁睁看着他一刀一刀将唐公子的小腹划开一个口子……”
“再找到那化脓腐烂的地方,直接切除掉,再一针一线地缝上。”
“这一番折腾,唐公子流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不死……”
可说着说着,又一阵疑惑不解,“对了,王大人,老朽还有一事不解……”
“明明你都已将那化脓腐烂的部位割掉了,小腹都缝上了。可为何,又非得将唐公子那……”
瞅一眼跟前的陈皇后与唐娇两个女流,支支吾吾,“将他……那地方……的皮,给切掉一部分呢?”
“难道对诊治这肠痈恶疾,有什么玄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