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如木头桩子般矗着,双目无神。
没想到,这张谨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陛下的口谕,便这些了……”
“不过话说回来,奴婢与王县公也算几面交情了,有些话,奴婢还是当劝劝县公爷!”
“朝廷已经快十年,没封赏过任何爵位了。可王公子,短短几月时间,便从直达当朝县公,这是何等的尊荣?”
“这可是天下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的圣宠啊!”
“所以王县公,可就别再隔三差五地给陛下写告老还乡的折子,惹陛下生气了……”
“你是有所不知,陛下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何,一提起王县公你的名字,那就是满面怒色。”
“就连堂堂景阳公主殿下,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了,如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陛下下令,不准踏出公主府半步……”
“奴婢能说的,就这些了。”
紧跟着,倒是一个劲张罗,随圣旨而来的那些侍卫,将县公的朝服以及封赏的诸多物资,呈了上来。
又朝门口守着的那几个护院,张罗着吩咐,“快,开中门,迎南楚长公主殿下入府……”
于是乎,王修便彻底崩溃了!
直愣愣望着身边郑妍儿替他接过来那崭新朝服,以及前方那浩浩荡荡的南楚和亲使团……
如遭雷击,呆滞当场!
一时间,硬是眼珠子瞪得滚圆,下巴都快滚到地上来,只感觉大脑嗡嗡地响。
这一刻,已经不想说话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特么到底都什么情况?
仙人板板哟!老子只想安安稳稳做个小地主,做点生意搞点小钱,悠哉悠哉混吃等死,这人生路,怎就越走越偏了嘛?
那景隆皇帝是脑子有毛病呐?这是跟本老爷杠上了?
老子三封请求辞官的折子,写得不够情真意切吗,说得不够清楚吗?
现在好了,官没辞掉,爵位先升一级!
这个势头,再混两年,老子岂不是要封国公爷了?
搞鸡毛啊?
倒是可以晚一年去京城打工上班,先干一年的临州判司。
可关键是,那判司一职,说白了,就相当于临州府仅次于太守的二把手,商贾农耕刑律教化,一大堆破事,都得管!
累得苦哈哈,还没两个钱赚!
而且,鬼知道到时候新来的太守,又是个什么货色。
还不如直接跑京城去做太子伴读,陪赵太白那二球货拉屎拉尿呢!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去京城,跑皇帝眼皮子底下晃悠!
这些统统也就罢了……
关键是,怎么又来个赐婚?
上次那奏折,老子没说清楚吗?这南楚长公主孙妙语,是老子专门替皇帝赢的……
长得又乖,在恪物一学方面造诣又高深……而且那身材,一看就好生养。
怎么就赐婚给老子了?
听说那景隆皇帝,才四十多,是不是不行了啊?
老子这辈子,最深恶痛绝的,就是这封建社会三妻四妾的恶习了……娶了两个夫人……哦还有个赵婉,老子内心已经很自责惭愧了……
现在又来一个,现在怎么搞?
可关键是,老子跟那朱妙语,除了比试的时候在台上,因为出题针锋相对说过几句话……根本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还有,那圣旨倒是写得文采斐然引经据典的,可那皇帝口谕……
怎么张嘴闭嘴就是放屁、混账东西。
身为皇帝,怎么如此粗鲁野蛮,毫无素质呢?他是不是真没什么文化呀?
还有,那张谨不是说,那皇帝最近一听见老子的名字,就满面怒色吗?
愤怒就把老子免官,削爵为民啊,眼不见为净啊?怎么还反倒又是赐婚又是晋爵的?
牛皮!厉害!
这个脑回路,常人一般理解不了!
一时间,王老爷印堂漆黑站在原地,神情呆滞,双目无神。
而刹那间,倒是远处那群围观百姓,一下子热闹起来。
尖叫声,议论声,甚至欢呼声,响成一片。
“天呐!王公子又晋爵了,当朝县公爷啊……”
“大丈夫当如是!大丈夫当如是啊!”
“哼!他就是运气好一些罢了,有朝一日,本公子亦定会如此……”
“哎,早知如此,当初他在临州诗馆卖诗,本公子卖了宅子天地,也得多买几首啊,今日晋爵迎娶南楚公主的,便是不才在下了!”
还有几个女子的哀怨骂声。
“哎,气死我了,他都娶第三个了,还是没轮到本小姐……”
“就是!亏得当初他与南楚才子比试,本姑娘给他加油,嗓子都喊哑了!薄情寡义……”
“臭不要脸!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
而苏晚晴又何尝不是檀口微张,惊诧万分?
可半晌,也只是款款走了过来,几分嗔怪没好气等他一眼,压低声音轻啐,“夫君倒是好福分呐,再过些日子,咱府上怕是快住不下了!”
一只小手,与郑妍儿一左一右,便是狠狠掐在他腰间软肉上。
几分醋意娇嗔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在那张谨的张罗下,南楚送亲的仪仗,依然还在将那些陪嫁的嫁妆,浩浩荡荡往府门里搬。
而这时,正当王修依然哭丧着脸,木头桩子般矗在原地,那座喜庆而又气派的大红花轿,也正缓缓抬了过来……
擦肩而过之时,却只见跟前,那轿帘突然被掀开。
只见轿子里,一张精致娇美的脸蛋……
白皙如凝脂的肌肤,螓首蛾眉下,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头戴朱钗,只若画中走出来的美人。
或许因为大婚出阁的原因,比起当初扮做宫女混杂在南楚使团中,更是秀色可餐了太多。
只是此刻,那如一湾清泓的双目,却已满是泪水在萦绕。
雪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嘴唇,强忍着眼泪不流淌出来。
与他王老爷一对视,目光之中,几分幽怨,几分痛苦,几分绝望哀伤。
甚至,浓浓的愤恨与仇怨!
“王修,我恨你一辈子!”
话音未落,泪水已是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随即,轿帘再次遮上,轿子已被缓缓抬进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