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火光映照眼帘,绯妍在一片嘈杂声中睁开眼。
身旁浓烟弥漫,呛得她赶紧跑下台阶,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带。
这是一片陌生的街市,绯妍从未见过此等建筑风格。
青砖黑瓦,木雕牌楼。
家家户户皆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有的房顶还压着厚厚一层雪,而有的府苑已经大火蔓延。
这里的人正行色匆匆奔走往来,有人提着打满水的木桶,有人握着铁锹铲雪。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街上多了个衣装阔绰花颜月貌的美人。
嘎吱一声,房门开了。
飞雪灌入门中,一个身形消瘦的老人探出了身子。
老人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往门外张望。
他先是看见了不远处的绯妍,随后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顺着老人的目光,绯妍也向台阶看了过去。
地上有几处未燃尽的火星,还有些余烬。
升腾的黑烟下,若隐若现是……
一个身无寸缕的男子?!
男子身上确实没有任何遮掩,好在有几簇火焰,遮挡着绯妍的视线。
“年轻人,年轻人。”
老人一边喊一边拍打着他,然而没有得到回应。
这么冷的天,怕是已经冻死了。
“这病人是姑娘送来的?”老人冲街道上的绯妍喊道。
老人说完,又看了看周围,确实只见到绯妍一个人。
似有些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问。
绯妍目光呆滞地摇摇头。
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宁世医馆”,老人便是位大夫。
见绯妍这般反应,他也不再追问,赶紧将光溜溜的男子拖进了屋内,救人要紧。
此时的绯妍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想起自己刚才就是从那个台阶跑下来的,为什么会跟一个裸男昏迷在一起?
绯妍惊得仔细打量自己全身。
还好,衣物完好,也还算整齐。
绯妍向人多的地方走了几步,终于在某个墙角发现了一位闲坐的老人。
看他拄着根木棍,好像是个瞎子。
“老伯,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不见吗,着火了。”老头满口不耐烦。
这是哪个地方的刁民,如此蛮横?!
绯妍蹙眉之际,注意到老头身前的破碗。
原来是个乞丐。
绯妍随手摸出一颗珍珠,扔了进去。
“唉哟,老头子我耳背,刚才多有冒犯,听姑娘口音,还以为是乡下来的。”
乡下人?
老乞丐的话,让绯妍再次面露愠色。
要是身旁跟着护卫,恐怕会直接把这出言不逊的老瞎子打一顿。
要说乡,那也是帝之故乡。
绯妍,旸谷国九公主。
降生之日换成天下的统一纪年,正好是一千年的第一天。
旸谷国,当世最强大的帝国。
由于旸谷帝业以火德而兴,自己又诞生在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父帝还特意改了年号为“绯炎”。
十五及笄,得字“绯妍”,足见父帝对她有多么重视。
生辰的特殊、国家的强盛、父帝的疼爱,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说她是乡下人,她倒想问问,这里是哪个穷乡僻壤?
老瞎子说,这是漠雪国边境的迎月关。
漠雪国?
记得父帝说,那是西方极远处一个偏远小国。
小到旸谷都不屑于动用刀兵。
漠雪每年都会给旸谷进贡,距离绯妍从小生活的皇宫,使者一路翻山过海,单程都得半年……
听老瞎子说,先前天上电闪雷鸣,很多房屋都被点燃,行人都去救火了,没人照顾他的“生意”。
老瞎子接着说:“这雷可不简单,听说还排成了几行字呐,不知是哪位大仙如此闲情逸致,不如管管凡间的战事,我看这大火过后,城中又要多几个要饭的。”
“电光成字?!是不是有个‘天’字?”
“我也不清楚啊,要不姑娘去别处问问?”
绯妍意识到他眼瞎,也帮不上忙,只能沿着长街一直走。
她没有去帮忙救火,毕竟自顾不暇,努力回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片蛮荒之地?
不对,她不是睡了一觉,而是陷入了昏迷。
前不久,她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不但是新年佳节,又逢半月后的元月十五,黎慕大婚。
黎慕是绯妍儿时的玩伴,还是东方战败国黎国送来的质子,一开始绯妍经常欺负他。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小闹到大的两人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绯妍把黎慕视作自己唯一的朋友。
虽然是质子,旸谷帝看在他跟公主关系不错的份上,决定亲自给黎慕操办婚礼。
三大喜事同聚,全国因此张灯结彩近一月,蔚为壮观。
绯妍自然也是一番精心准备,盛装出席友人的婚礼。
可就在婚礼当夜,绯妍刚喝下一杯酒,突觉一阵耳鸣,紧接着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入昏迷。
父帝、黎慕以及在场护卫朝她投来惊惧的目光,这便是绯妍合眼前最后的记忆。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刀剑铮鸣,神鬼哀嚎。
山燃树倒,云焦月落。
天河倾泻,白夜飞霜。
……
随后梦境湮灭,陷入黑暗,可耳畔还不时传来声声凄厉惨叫。
绯妍听得真切,努力想睁眼,却又如同置身梦魇,无法动弹。
直到她感觉到一丝光亮。
睁眼时,夜空中有电光成字。
好像是一个“天”?
那时她还以为又是一个梦,可紧接着雷霆震响,突觉浑身麻木,她又没了知觉。
如果老瞎子说的话不假,那刚才天雷出现时,她应该是醒过一次,只是不知为何又晕了过去。
绯妍猜测自己是被人绑架了,但检查了全身,又没有被伤及分毫。
或者说是,又被谁给救了?
因为自己的红衣干净整洁,不知是谁还帮她多披上了一件红色裘袍。
红袍上面绣着彰显华贵的的金凤图案,风格也跟自己的近乎相同。
而且尺寸完全合身,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喜欢红色,毕竟父帝就被尊为“赤帝”。
周围的火情总算是止住了,不愿散去的热心民众查看了各家的情况后,又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