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小姑母,是太子未曾见过的模样。
小姑母离京和亲时,太子才五岁,小姑母也不到双十年华,青春貌美。
十余年过去,小姑母的眉眼依稀是少时模样,脸上已被西域的风霜雕刻出了岁月的痕迹,通身的气派和父皇有几分相似——
那是长年手握权柄的人才有的威严。
太子在梦中有些惊喜,看来小姑母在西域过得不错。
也是,他印象中的小姑母,聪颖坚毅远胜于常人。甚至当年去西域和亲,也是小姑母主动请缨。小姑母是父皇的亲妹妹,兄妹两人自幼感情极好,论理说怎么也轮不到她去西域和亲。
但小姑母说服了父皇,她带着上万的大官小吏、能工巧匠,无数的家禽家畜、粮种茶叶、绫罗绸缎……去西域和亲。
小姑母和亲后十余年做的事,在太子梦中飞快地掠过。
小姑母先后嫁给两位君主——两个不同国家的君主。
西域三十六国,联手在一起才能让中原忌惮。太子看到小姑母用种种阴谋阳谋,将西域诸国,拆得七零八落。
如今的西域,对中原已经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了。
自古以来,一个和亲公主,至多能为国家换来几十年的和平,让战争推延几十年罢了。
但他的小姑母,长乐公主,用自己的智慧和手腕做到了更多!
西域三十六国彼此间有了血海深仇,这仇恨没有一两百年无法消弭,小姑母将为她的国家赢来了一两百年的安宁!
太子在梦中热血沸腾,上天让他梦到小姑母,是让他学习小姑母的智慧和手腕吗?
就在这时,梦中的场景突然一变。
高高的宫殿中,小姑母召见一位小国王子,王子抓起藏在礼物中的锥子,狠狠刺进小姑母的心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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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猛地从梦中醒来!
他急促地呼吸着,胸膛起伏不定,像是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夜色漆黑,他在陌生的屋子里,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忽然,一阵清幽的茉莉花香飘进他的鼻子。
哦……是苏棠,她喜欢用茉莉花的香膏。
太子恍然回神,想起自己枕边躺着的人是苏棠,想起他们在秋狩回宫的路上。
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太子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子紧紧攥起拳头,他要救小姑母!
从小疼爱他的小姑母,不能死在异国他乡!
太子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在梦中看到的文书,上面写着的时间是景安二十四年的腊月。
如今已是景安二十三年的秋天。
从京城去西域路途遥远,想要在小姑母被刺之前赶到,这个月就要出发!
太子凝神思索,他自己是绝不可能去西域的,身为太子,他不能离开京城。
太子不能干政,文臣武将都不能结交,他也没办法派遣任何一个臣子去……
有什么办法,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去西域把小姑母救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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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苏棠就被春柳叫醒,继续上车赶路。
太子比苏棠起得更早,早上只打了一个照面,连早膳都没来得及一起用,太子就去伴驾了。
接下来的两天,苏棠都没见到太子,太子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呢。
苏棠心想,太子可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啊,其他的几个皇子这一路上都自己骑马坐车,只有太子几乎从头到尾都坐在床上的御驾里。
又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回宫了。
苏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用上“终于”两个字,但她回到东宫的惜棠院的确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趟是很好玩,但也真的把她累瘫了。
在惜棠院里痛痛快快地洗了澡、洗了头。
苏棠瘫在摇椅上,夏星递上一杯温热的奶茶,苏棠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还是自己的地盘舒服啊……
出去秋狩这一个多月,小年糕长大了不少,现在已经比苏棠的鞋子还要大了。
小年糕显然不记得苏棠了。苏棠和这次跟着她出门的宫女太监,一起回到惜棠院,对小年糕来说地盘上突然多出了许多陌生人,它嗖的一下就蹿到了床底下。
苏棠刚想吩咐秋莲,让她把小年糕抱回房间里,先关上门隔离一下,让它慢慢适应小院里多出来的人,小年糕又慢慢地从床底下探出了头。
它一颤一颤地跑到苏棠面前,盯着苏棠的鞋子,然后嗖的一下扑到苏棠的鞋子上,前后四个爪子一起抱住鞋子,侧躺在地上,后腿蹬了几下。
苏棠低头,小年糕这是把她的鞋子当成猎物了。
“诶,你怎么伸爪子!”苏棠连忙伸手去抱它,然而已经晚了,刺绣精致的鞋子早就被猫爪勾坏了好几条丝线。
苏棠看着心疼极了,这些鞋子都是尚衣局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再是熟手,绣这么一双漂亮的鞋子,肯定也花不少工夫呢。
苏棠:“下次和尚衣局说一声,在小院里穿的鞋子,就让她们不要绣花了,素面的就行。穿出去见人的再绣花。”
春柳皱起眉头,心想那像什么样子。选侍虽然如今还只是个选侍,但太子明显没把自家选侍只当个小选侍看,这屋子里摆的一个花瓶一个屏风都价值不菲,还有那么大一株红珊瑚,连太子妃正院里都没有呢,就这么摆在惜棠院了。
素面不绣花的鞋子,怎么配得上自家选侍?
不过自家选侍一向有主意,春柳只能应下。
苏棠用手指轻轻弹小年糕的爪子,教给它不能对人伸爪子。
秋莲刚看到小年糕把苏棠的鞋子勾坏的时候,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了。看到苏棠没生气,秋莲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小年糕还太小了,正是最皮的时候,再过两个月就能教好了,到时候再也不会对人伸爪子。
已经不记得她的小年糕,在床底下钻了一下就跑出来和她玩。
反倒是依旧记得她的糯米团,看到苏棠后震惊地瞪大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张开嘴巴呜哇呜哇地骂了半天,然后蹿到别处,不理苏棠了。
苏棠叹气,糯米团这是生她的气了,生气她这次离开这么久。
苏棠交代秋莲,这两天给猫喂饭的事由她来做,又让秋莲去茶房给糯米团蒸一条鱼,剃掉鱼刺之后喂给糯米团吃。
苏棠端着香喷喷的鱼肉,引诱糯米团过来。
糯米团蹲在原地,看了苏棠半天,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鱼肉的香味,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苏棠走过来。
糯米团低头吃鱼肉,依旧不理苏棠。
苏棠趁机伸手去摸糯米团的头。
如果是平时,糯米团早就把脑袋一歪,毛茸茸的腮帮子在她手上蹭着撒娇了。
然而今日的糯米团一点回应也没有。
苏棠知道,糯米团这次肯定是气狠了。
她两只手一起上,抱住糯米团的小脑袋一顿揉:“糯米团,我好想你啊!”
糯米团吃饱之后,再也不给苏棠摸它的机会,嗖的一下又跑走了。
刚才趁机撸猫的苏棠也算解了一点撸猫瘾,心想过不了几天,她肯定再把糯米团收服过来。
这时,春柳轻声提醒她:“选侍,旁边的姚选侍,刚出了院子,朝着太子妃的正院去了。”
苏棠明白春柳的意思,太子妃有孕,平时免了她们的请安。可是她和姚选侍这次跟着太子出去秋狩了这么久,回来肯定是要去向太子妃请安的。
风尘仆仆地去请安是不敬。
但是按照规矩,她洗完澡,梳妆完毕,就该去给太子妃请安了。
苏棠潜意识地逃避这件事,洗完澡就去撸猫了,直到春柳来提醒她,才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