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抚着肚子,虔诚祈求一举得男的时候,太子已经知道太子妃这胎怀的是男孩了。
不是靠太医诊脉,太子熟知医理,知道隔腹断子向来不准。
是因为太子昨夜又做了一场梦。
太子今天留在苏棠的小院里,就是因为昨晚的梦。
他今日旬休原本安排了许多事情要做,然而清晨从梦境中醒来,太子心如乱麻,索性留在苏棠的小院里消解一番。
苏棠总是能把自己的小院弄得很惬意,太子躺在窗边的躺椅上。
糯米团观察了太子半天,看到屋里的所有人都对太子毕恭毕敬,自己轻轻跳上了太子的腿。
长长的尾巴一扫,糯米团在太子腿上团成了一个团。
太子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糯米团的背,油光水滑的毛摸起来舒服极了,糯米团的身体在轻轻地震动,发出小小的咕噜声。
太子疑惑地看向秋莲。
秋莲面对太子虽然紧张,但好在没有出差错:“猫咕噜代表舒服。”
太子听着小猫规律的咕噜声,紧绷的心弦一点点放松下来,认真思考着昨夜的梦。
昨夜睡前,太子还在心中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太子早就发现,他做梦时一定睡在苏棠身边,但是睡在苏棠身边却不一定做梦。
但是时隔上次梦到自己被废太子,已经有数月了。
难道上天对他的警示已经结束了?以后他不会再做那样的梦了?
太子这样想着入眠,没想到当晚就又做了能预知未来的梦。
这一次的梦,不像以前那样,梦到发生在一天内或几天内的一件事。
这一次的梦,是一个又一个的片段,从前到后一共持续了十几年。
他梦见太子妃生了一个男孩,父皇赐名赵珩。
这是他的嫡长子,太子自然非常欣喜,也非常看重。
太子妃比他更看重,把儿子当成自己的眼珠子。
赵珩健健康康地长大,每到换季有点小病,但没得过大病。
太子在梦中特别高兴,他心想,第一个和第二个梦都是坏事,这第三个梦终于要梦到好事了吗?
太子看到太子妃如何把儿子放在心上,再想想太子妃平时对自己举案齐眉,却恭敬有余情爱不足的态度,就明白太子妃其实并不爱他。
在梦里想明白这一点,太子并不意外,也不伤心。
就算他在这个梦之前,不知道太子妃看向儿子和看向他的眼神天壤之别,太子也已经感觉到,太子妃对他并没有什么爱意。
其实太子自己对太子妃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所以在梦里看得更清楚后,太子也并没有苛责太子妃。
太子只要太子妃做好自己该做的,帮他管理好后院,抚育好他的孩子,所作所为让父皇和母妃们都满意,他就会给太子妃应有的尊荣。
何况太子妃出身李家,家世极其显赫。六世祖是名留青史的名相,曾祖父是当时的枢密院事,祖父是曾任太子太傅——太子妃的爷爷曾经当过父皇的老师!
如今,太子妃的父亲是参政,母亲封安国夫人。
李家可以说是权倾一朝。
当初父皇为他挑中这个太子妃,太子所有的兄弟们都红了眼。
父皇虽不许他结交文臣武将,但是太子知道,太子妃的整个家族都是皇上为他准备的助力。
父皇一片爱子之心,为他计深远,太子感动非常。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父皇为什么会废掉他?
太子妃有如此显赫的家世,大婚后又从未出过错,太子对她还是很满意的。
在梦里,太子看着太子妃为自己生下嫡长子赵珩,看着赵珩一日日健康地长大,更是高兴极了。
直到赵珩三岁开蒙,处处显示出他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小孩。
太子妃的家族都是惊艳绝才之辈,她发现儿子读书一般、写字一般后,十分难以接受,每日催逼着儿子上进。
小小的人儿连握笔都握不稳,就要每日写二十张大字。
老师布置十张大字,太子妃就要让儿子写三十张、四十张……从中挑最好的十张出来。
老师让背书中前头的篇目,太子妃就让儿子提前背后头的篇目,提前背了一本书。
太子在梦中看着他的儿子小小的身影越来越单薄,脸上从不见笑容,甚至半夜惊梦,心中怒火滔天!
太子妃枉为人母!
再这样下去,赵珩会出事的。
太子心急如焚,但在太子妃的遮掩下,梦中的他并没有发现太子妃如此催逼儿子。
老师也并未发现,认为赵珩资质中上,功课的进度越来越快。
赵珩年纪小、功课少的时候,太子妃还能让他用数倍的时间精力来勤能补拙,掩饰他平庸的天资。
随着年龄渐长,功课越来越重,这一招也不管用了。
直到赵珩累得大病一场,太子才发现自己的儿子这些年竟然是这样过的。
太子大怒!
不再让太子妃和儿子见面。
他想逐渐减弱太子妃对儿子的影响,儿子年纪还小,时间长了也就重新被他养回来了。
太医说赵珩的身体小小年纪已经亏空了,太子抚摸着他的头顶说,让他先好好养好身子。
然而赵珩不是这样想的。
不知道他是遗传了太子妃的性子,还是这几年被太子妃养坏了。
母亲不在身边逼他后,他开始自己逼迫自己。
太子看清了嫡长子的性格后,放弃了让他继承大统,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但太子妃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太子妃认为太子偏心其他女人所出的儿子,才不愿让赵珩继承大统。
太子妃偷偷给儿子传信。
赵珩收到母亲的信后,一心“上进”,认为自己只要把所有弟弟都甩在身后,赵钺就能看到他的好,就会重新对母亲好。
可他资质有限,哪怕背着太子每日偷偷读书到深夜,还是比不过弟弟。
赵珩一次输给弟弟后,气得半夜吐血,然后就缠绵病榻。
这样好好坏坏了两季,心病未除,身病难医。
病逝于九岁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