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大城市、好高中的工作,选择小地方职高的职位,在外人看来是有些不明智,穆杰却收到了家人的一致支持。
对穆杰的爸妈而言,他们现在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两个儿子,与其由他们父母来安排,还不如就让他们自己选择。
两个儿子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会因此造成什么兄弟阋墙的问题。
穆杰在职高工作的第一个暑假就去旅行了。这时候正是气候快速恶化的时候,穆杰先去了沙漠绿化地。
沙漠一直都是穆杰向往的地方,有人喜欢海洋,有人喜欢草原,还有人喜欢森林和高山。以上穆杰都喜欢,但他最想去看的是沙漠。
穆杰往沙漠去的时候,身上背着表姐送给他的绘画工具箱,这个箱子已经使用了很多年,由于穆杰一直都很爱护,工具箱表面看着只有岁月的包浆,并没有什么划痕。
穆杰先入住在沙漠边界的一个小镇子上。
小镇的生活如同停留在了几十年前,房屋以土墙构建,小镇上没有多少人口,也没有什么树木,不少人家门口的院墙旁住着仙人掌和太阳花,在这个色调单一的黄土小镇里带来一种别样的生机。
街上的人很容易区分,本地人大都穿的比较朴素,头上带着帽子和纱巾,用最简单却有效的方式防范着风沙的侵蚀。
外地人,则大致分成两类,新来没几天的,普遍还是穿的光鲜亮丽,与环境对比鲜明;住了一段时间的,衣服多是与当地服装颜色相似的、带着沙尘的休闲运动类服装。
穆杰决定先在这个小镇上住一段时间,这里所见的已经给他带来了非常多的创作冲动。
破了的盆子里装着沙土,本地人称为“掐掐花”的太阳花有着各种颜色,花朵不大,颜色却娇嫩欲滴。
穆杰和当地人聊天时知道,太阳花为什么又叫掐掐花,是因为即使小朋友掐了花玩,只要将掐掉的花枝插在沙土里,给一点水,花就能活下来。
在穆杰找到向导准备出发去沙漠前,穆杰已经在小镇上一连住了两周,已经画了这里的土黄色的房屋、只有十多公分高的太阳花丛,还有半人多高的仙人掌。
初入沙漠,穆杰有些失望,本以为可以看到电视中那风沙描绘出的沙漠画卷。现实中,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一片戈壁滩,上面不是一片黄沙,而是有着黄绿色的,一团团的骆驼刺,一阵风吹过,骆驼刺在地面上漫无目的四处滚动着。
穆杰突然就感受到了一种孤寂和荒凉。
穆杰在沙漠那边待足了两个月,回到家里时,穆杰瘦了一大圈,皮肤粗糙,眼角皱纹都出现了,让穆杰妈妈心疼不已。
穆杰这种每到暑假就外出绘画的行为一直延续到他退休前。
在他第三次外出回来时,穆杰整理了自己三年采风的所有画集,在第二年寒假时,他自费筹办了一个个人画展,没有在画廊或展厅,就在学校的艺术回廊上,寒假期间,学生都不在校,可以对外开放给民众来观看。
这些年因为气候日渐恶劣,不少人的生活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人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在政府有效的管理下,都有条不紊地在生活和工作。
因为天气原因,人们难以进行国际旅行,国内旅行也减少了很多,很多时候,除非是出差或亲友间必要的联络,都不大会离开自己的居住地。
穆杰的画展给大家多了一个可以消遣的地方。
画展没有售票,仅仅根据消防安全条例,对同时观展的人数做了限制,实际上,穆杰并不觉得自己的画展会会需要限制观展人数,他觉得,估计能来看的人非常少,安保人员估计都没什么工作可以做。
画展前两天,来看展的人数不算少,有学校的师生、穆杰父母认识的人,这些都是自己人,捧场是必须得,还有住在附近没什么事的人。
第三天开始,观展人数迅速下降,穆杰无所谓,他每天都静静地在画展的回廊上慢慢走着,从不同的角度看自己的画作,也听听看展的人们对画作的感受。
走到穆杰最喜欢的一幅画前时,穆杰站在画的侧前方静静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杰听到了低低的说话声,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好像果冻啊!不知道会不会好吃。”声音软软糯糯,好像棉花糖,是一个女孩子,年龄应该不算大。
穆杰听到这个,嘴角不由上翘。
这幅画描绘的是在破烂的陶瓷脸盆中一丛盛开的太阳花。
陶瓷脸盆边缘卷曲变形,还掉了漆,因为用来做花盆,上面有些沙土在盆子的外侧。
盆子中那一丛盛开的太阳花,因为花朵本身很小,可以从针状的叶片中看到植株底部的沙土,有些花开过了,有些焦了,花瓣萎缩卷曲,颜色很深,而那一丛花中有几朵正处于绽放期的花朵。
花瓣娇嫩,色彩艳丽,桃红色的,嫩黄色,还有大红色。
这几天看到这幅画的人都说花朵美丽,在破败的环境中,绽放出生命的灿烂。只有这个女生,她说,“像果冻”,还好奇好不好吃。
穆杰第一眼看到这丛花时,也有一种娇嫩欲滴的感觉,果冻这个形容,真的,贴切。那种生命的娇和嫩,哪怕是静止的图画,也有一种颤颤巍巍的律动。
穆杰将自己的视线转向说话的人,这时他又听到了另一个人压低的声音,
“你呀!看到什么都想到吃的,真是个好吃嘴啊!”成熟女性的声音,虽说是在批评,却没有生气或严厉的情绪。
随着声音传到耳中,穆杰的视线也在说话的两人身上落定。
其中一个是位中年女性,体态优雅、衣着得体,看着就有着良好的出身,也一直在享受着生活。
另一个是位年轻女孩,看着大约是在读大学生的样子,小脸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穿着一件带着兔子耳朵的厚外套,表情有点儿赧然,还有点儿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