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贺深死了之后,裴渊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浑浑噩噩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虽然他表面上看似正常地生活,但他感觉他的身体就像机器人一样,只能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机械地行动,灵魂和心脏却都已经不再跳动了。
他的内心机械、麻木而又混沌,就像一片临近枯竭的海,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再无贺深,裴渊曾在无数个瞬间掠过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念头,但每一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打消了。
其中他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两座大山就是他的父母了,和大多数貌合神离的豪门夫妇不同,他的父母是少见的豪门恩爱典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而且他们也不是那些对孩子漠不关心,却指手画脚的冷血父母,从小到大对他的关心一点也不少,不仅关怀备至,也从不勉强他做不想做的事。
和贺深截然不同,可以说裴渊从小就是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下长大的。
裴渊无法轻易割舍下和父母的感情和关系,干脆决绝地离开这个世界。
尽管他的心已经冷却成了一座死火山,但他的父母就像一张温柔的大网,千丝万缕地束缚住了他。
他的感情在极度的感性和极度的理性之间反复拉扯,大脑时冷时热,情绪矛盾复杂,整个人如同置身悬崖边缘,无法进一步,也无法退一步。
裴渊毫不怀疑,如果他的精神一直这样高度紧绷,总有一天他会走向崩溃的边缘,又或者说,早在他得知贺深死讯后,他的精神就已经崩溃了。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伪装自己是正常人的行尸走肉而已。
裴渊很久之前就知道,有一些顶级alpha会在自己的配偶死亡后走向崩溃。
他们拥有顶级alpha的力量,也同样拥有顶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当他们的配偶死亡,他们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无处安放,也会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没能力保护好配偶。
裴渊开始静静等待自己的崩溃,只是不知道是先会等来精神上的崩溃,还是身体上的崩溃——
直到“宁深”忽然出现。
裴渊早在看到“宁深”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但他当了十八年的唯物主义者,只信科学,不信鬼神,他宁可相信是自己疯了。
借尸还魂?这怎么可能呢?
但随着和“宁深”的接触一点点加深,裴渊开始觉得,如果这是他疯了,那疯了倒也不错,就让他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吧。
如果这是他疯了,如果贺深真的借尸还魂回来了,那他愿意做一辈子的疯子。
他无数次试探“宁深”,甚至用自毁的方式试探“宁深”,当两人在悬崖之上飙车,险些车毁人亡之时,他终于试探到了满意的结果。
裴渊确定,贺深真的回来了。
他欣喜若狂,想要不顾一切地把贺深拥入怀中,但又害怕贺深察觉到他那不该有的心思,只能将那些疯狂的情绪深藏心中。
不要着急,慢慢来,他告诉自己,他甚至阴暗地想,贺深变成omega是一件好事,就算他得不到贺深,也能强行标记贺深,让贺深依赖他的信息素,再也无法离开他……
尽管裴渊知道这样的想法实在卑劣阴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但他却对这个念头甘之如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感情见不得光。
不是因为双A恋不容于世,而是因为贺深极其厌恶这种事,他甚至曾经把一个对他表白的alpha打进了医院,从那时起,裴渊就熄灭了告白的心,强行把不该有的感情封存于心。
裴渊很清楚,对贺深来说,他和那个表白的alpha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贺深变成了一个omega。
即使贺深精神上依然不能接受alpha,但至少他的身体上可以接受alpha。
裴渊阴暗而又疯狂地想,在omega信息素的影响下,贺深迟早能接受alpha,一旦贺深可以接受alpha了,那他凭什么不能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呢?
而此时此刻的贺深,全然不知道旁边看似平静的裴渊,脑海中在翻腾着什么思绪。
贺深看了裴渊一眼,见裴渊眉眼清冷疏离,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一副优雅贵公子的模样。
他不由恍惚了一下,怪不得宁深会喜欢裴渊呢,像裴渊这种外表和家境都无可挑剔的顶级alpha,只要是个正常alpha,这搁谁谁不迷糊啊!
贺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危险,连忙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胡小婷的日记,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遗漏的东西。”
裴渊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贺深连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拿起了那本日记。
这些天来,他为了研究胡小婷有没有留下其他线索,几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看一遍这本日记。
贺深把他之前的发现跟裴渊说了一遍:“……只能确定那封信现在在黎琢玉那里,但是他收到的粉丝信件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大概找不到。”
裴渊恍然,眸色微深:“原来如此……”
怪不得贺深之前会出现在黎琢玉家,原来是为了找那封信,他一下子释然了,也松了一口气。
裴渊接过这本充满了少女气息的日记本,翻了起来。
贺深在一旁看着裴渊看日记的样子,忍不住走了一会儿神,以前他怎么看裴渊怎么不顺眼,现在却好像不管怎么看都挺顺眼的……
坏了,他该不会被宁深的潜意识和本能影响了吧?
就在此时,裴渊忽然动作一顿,他用修长的食指,指着其中一行字道:“你看这里。”
贺深下意识看了过去,但目光却落在了裴渊的手指上,心想还怪好看的,又细又长,骨节分明的。
贺深晃了一下神,才发现贺深指着的那行字是胡小婷记录自己去药店买药:“斯利安?这是什么……药吗?”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药怎么了?”
裴渊用平静的语气说:“她怀孕了。”
贺深顿时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什么?这不可能。”
这本日记里,胡小婷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裴渊冷静地分析道:“斯利安是叶酸,她不仅怀孕了,而且还想要生下来。”
贺深下意识反驳:“胡小婷有严重的心脏疾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怀孕生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