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叶夫根尼拍案而起,他眼睛通红,身后,同样也有七八位议员拍案而起,他们都是领袖的死忠,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听到张兰的话都有些愤怒,明明领袖刚刚去世,整个最高委员会,不顾着对领袖表达哀思与追悼,就连眼泪都没怎么掉,就急着要改换领袖的意志。
这让他们根本无法忍受!
“叶夫根尼同志,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对领袖逝世也觉得很难过,很悲伤,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就应该着眼于当下,着眼于未来啊。”
这时候,一直老神在在坐在首座边上的副主席李军同志打断了他们的讲话,语气沉稳的阻止了这场即将展开的争吵,“毕竟张兰同志,也是为了谠和人民,你还是不要太激动了。”
随后他看向了坐在第二排的赵树,对方是现在的财政部长,“赵树同志,你的工作是搞财政的,你来说说,现在国内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今年的财政收入、税收情况,以及人民的生活水平,到底怎么样?”
“是!”赵树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报告,开始汇报起来,“各位同志,今年新一季度上交的财政报告,同比上季度增幅百分之三,粮食产量突破九千万万公斤,钢铁产量突破三千万万公斤……”
反正报出来的数字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引人注目,坐在对面的叶夫根尼以及其身后的几位同志都满脸带着笑意,春光拂面,毕竟这是他们追随的领袖,所制定的方针,现在得到了成功,他们怎么能不与有荣焉呢?
特别是叶夫根尼,他脸上的得意劲都止不住,一个劲的往李军同志那边瞟,似乎是在明目张胆的说——
“看吧,这就是我们的领袖,伟大的领袖!”
这一次的会议之所以召开,其实完全是因为谠内有两股声音,因为新任领袖的选举还没有这么快,国家虽然需要领袖,但是因为有成熟的制度,并不是这么急切。
谠内的声音,即便经过了六年的清扫运动,也还有两派,一派就是完全由领袖赵泽的思想所影响,属于领袖的死忠派,经过六年的清扫运动,这一派占据了谠内的绝大部分声音,无论是高层的最高委员会,还是中下层干部,都是如此。
最高委员会的席位不断增加,也是一种体现形式。
但是还有一派,就是以前的那些干部,那些略微有些腐败的干部,秉承着受了那么多的苦,总得享享福的想法,那些元老,当然,领袖在的时候,他们是完全服从领袖命令的,也严格按照要求约束自己,不然也活不下来,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人也在逐渐的被清扫掉。
毕竟信念不一样的人,总会露出马脚的。
像现在的最高委员会,就那么几个人,是属于那一派的人了,也可以说是元老派。
最核心的人物,就是李军,这位从共和国立国就走到现在的老人。
叶夫根尼知道领袖不止一次的想要换掉他,但是考虑到政治动荡以及对方的作用,迟迟没有下手,后来病情突然恶化,就更加没有时间了。
导致了谠内的元老派现在呈现出一种复苏的姿态。
“但是,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希望各位能看一看,”李军没有被叶夫根尼的动作惹怒,反而从身边的袋子里抽出了一沓黑白照片,这也是极夜时代的产物,极夜第三年发明出来的东西,能够留存影像。
“这些都是我谠的同志辛苦奔波,到各地去拍下来的照片,各位,请仔细看看吧,看看我们人民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叶夫根尼拿起桌子上的几张照片,仔细的端详起来,第一张照片上是昏暗的乡间小道上,躺着饿的肌黄面瘦的灾民,那模样皮包骨头,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第二张图片是一名年轻的少年举着射线灯站在田野间,但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身后全部都是躺着的尸体,密密麻麻,男女老少都有,场面惨烈。
第三张照片则是一座空荡荡的村子,里面的街道什么人也没有,寂静的……可怕。
“这些都是什么?这些都是什么!”
叶夫根尼的内心升起阵阵怒火,但是在怒火的最深处,还有一丝恐惧。
李军叹了口气,指着这些照片,看向议论纷纷的众人,“这些,就是我们的人民啊——”
“这不可能!”
叶夫根尼猛地一拍桌子,他站起来神情激动,“自从大跃进时代来临,我们的国家就涌现出了无限的勃勃生机,粮食、钢铁、棉花……什么产量都在上升,什么都在增长,我们还有长得比楼还要高的绿果苗子,有比蛮象还要巨大的肉猪……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一定是你伪造的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军,后者则用带着些许怜悯的眼神看着叶夫根尼,“叶夫根尼同志,你知道吗?当巨人在的时候,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那么一个巨人,所以他们会拼命的去追求巨人的目标,即便那目标遥不可及、看不到终点,看不到尽头,但还是会有人去追逐,因为那是巨人啊……伟大的巨人啊!”
“但是,现在,巨人已经离开了,支撑着人们的那口气消失了,你现在到除了首都之外的任何一座城市去看看,到处都有饿死人的情况,你看看哪个地方的粮仓还充盈的?没有了!你可以检查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的财政报告,你去核查一下,哪个地方……哪个地方!”
李军顿了一下,似乎声音陡然拔高让他有些疲惫,他的眼神中是数不尽的心酸,“哪个地方的财政报告,是真的产出呢?实际产出要是有上报的十分之一,那都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了。”
就在会议室内的众人错愕时,李军悠悠的说出了最后的一记重击——
“信仰的时代已经过去啦,接下来,我们要思考的是,怎么样,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