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劳动结束,回到宿舍的钱默还能够听到边上讨论白天那件事的悉悉索索声,能看的出来对大家的打击都很大。
虽然现在沦落到这般田地,但是曾经为革命流的血不会就这么消失的呀,曾经立下的功绩也不会消失,就这么直截了当的用一句话否定掉,谁也受不了。
而且要是被领袖说也就算了,这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说教,这怎么受得了?
“你们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小丫头吃点苦头?天天让这么一个小姑娘管我们、骂我们,这心里面啊,是真的不得劲。“
黑暗的房间内,有人兀的出声,语气愤愤不平。
“干脆别整什么吃苦头了,直接找个角落把她收拾得了,来两个手脚利索的,不,就我一个都行,咱们这些见过血的老兵,干这几个娃娃还不是轻轻松松?“有位军队里面的干部开口道,语气里面满是狠辣。
“得了吧,老邢,你杀她能解决问题吗?要是杀了她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动手了,但是这不是个人问题,这是政治问题,杀了她没有什么用的。“
还没等他说完,屋子里面就又有人出声阻止,随后就是一片叹息。
“那难道就这样忍了?天天让这么一帮小娃娃骑在脑袋上吗?”
有人不满现状,以求改变。
“那不然能怎么样?要是真想反抗的话,你就不会活到现在了。“屋子里有人冷嘲热讽,的确,要真是骨头硬、受不了屈辱的那一批,早就死在了岗位上。
“你!“那人想要反驳,脸上一片青一片紫的,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也吐不出个字来,只好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闭上嘴巴不说话。
谁都知道现在的形势,只是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不甘,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的斗争扩大化之后,已经不单单只是腐败问题了,这是阶级问题,是领袖想要稳固无产阶级的统治,彻底消灭资产阶级存在的战争,为了这个目的,即便是如同钱默这样库斯卡大平原执政官的高级干部,在这场阶级战争中也只能沦落为一颗小小的卒子。
因为真正主宰历史的,并不是某位干部,也不是某位特殊的人才,即便是位高权重的领袖,在真正历史的浩瀚潮流之中也微不足道。
因为历史背后那真正的主宰者,是乡野田埂间劳作的农民,是滔滔江河中打捞的渔民,是坐在树荫下苦苦研读的学子……
是最底层的人民啊。
这场战争已经打响了,所有威胁到无产阶级统治世界这一伟大理想的人,都会被赵泽除掉,他不允许任何人干涉。
这是老年迟暮的他,为曾经的理想,所作出的最后努力了。
……
半夜,月上枝头。
“啊——快来人啊!有人上吊啦!快来人!“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外面的走廊里传来,惊动了沉默的众人,快速的翻身下床,往外跑去。
钱默也不例外,他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出门的时候耳朵里传来一些死啊、自杀之类的字眼,让他更是心里一沉。
走廊上此时已经汇集了人,而在隔了两个宿舍的1号宿舍外面,躺着一个明显是吓傻了的男人,身下是不断溢出的黄色不明液体,而几名士兵正抬着两个担架,上面盖着白布,沉默的向外走。
站在钱默身后的塔列夫不动声色的凑到他耳边,低声解释道,“那两个家伙就是白天被抓住的人,应该是受不了打击吧?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反正晚上大家都睡了以后,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拿出白天从仓库偷的绳子,直接吊死在了宿舍,直到有个人起床上厕所才发现,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钱默哑然无言,他注意到担架上白布下映出的双腿,并不是笔直的,而是弯曲的,有些疑惑的看向塔列夫,后者叹了口气,眼里有些不忍。
“这两人是下铺,他们不可能爬到上铺把绳子挂在天花板,只能将绳子挂在上铺的床上,为了能够尽快死亡,两个人都是蜷缩着双腿,故意的。“
钱默的眼中一片骇然之色,他无法想象这两个人内心究竟有多么绝望,才能下定决心去死,将绳子挂在上铺,因为距离不够,不得已弯曲双腿,如同荡秋千一样吊死,在无法呼吸的那一刻,用意志力硬生生的否定掉了生物求生本能传来的信号,走向死亡。
这究竟,有多么绝望啊!
钱默看着远去的担架,在科学不断进步的现在,担架上的那身形,和人刚刚出现在母亲肚子里时的状态一模一样,蜷缩着身体,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够感受到一丝温暖吧。
……
第二天,生活照常依旧,名单上的人名被无情划去,但是剩下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不过,能够看见的是,钱默他们的生活倒是好了很多,没有像以前那么苦,每天的休息时间多了很多,从前只有吃午饭的一小时,但是现在上午有半小时的休息,下午也有一小时的休息,晚上的操练时间和站立上课时间大大缩减了,从三小时缩短为一个半小时,甚至如果太阳升起两个的话,这段时间还会被取消,剩下的时间就交给干部们自由活动。
所以以前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的求太阳千万不要升起两个,特别是晚上,现在反而天天求太阳晚上升起两个,这样可以获得更多的休息时间。
当然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自从薪王出现,世界稳定之后,太阳运行规律很稳定,一个月顶多出现两三次复数及以上太阳出现的次数。
而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会出现,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因为那两个死去的同伴,他们用自己不屈的灵魂为大家赢来了一丝喘息之机,获得了些许微弱的尊严,让这帮已经疯狂的红兵知晓,即便沦为猪狗一般的阶下囚,也是有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