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把孩子救回来的事,并没有传出去,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人,大家都以为是孩子福大命大,自己挺过来的。
凤梧也拒绝了副场长两夫妻的厚礼,还让他们以后不用送东西,这本就是她的职责所在,同时也希望他们对这次她救人的事情保密,不要说出去。
李胜利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恩人的话他还是要听的,不好大张旗鼓的送礼,他就让他媳妇背着人隔三差五的送点吃食过来。
家里的父母大哥他已经送回了老家,发生这样的事,大哥一家也不敢继续赖在这里。
尤其是大哥家的驴蛋牛蛋,就是这两个孩子怂恿小栓去芦苇荡给他们找野鸡,才差点害了他儿子。
儿子和侄子,在他心里,当然是亲儿子更重要,所以无论大哥家两个孩子怎么哭闹,他也没心软,直接把人送走了。
送走人之后,他媳妇才肯给他好脸色。
到四月底,最累人的春播正式开始了。
一中队两百多人被分出来种水田,沿着乌茨湖的一万多亩水田都得由着他们一亩一亩的播种。
因为是新地,种水田之前就是给水田打田埂。烂泥塘一样的水泡子大的能有三五亩,所以这个田埂需要打的高度和宽度必须要能在上面走人。
H省的春季白天特别长,早晨三点钟左右,太阳就出来了,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落下去。
两百多人为了赶进度,抢种抢播,都是早上三点多钟就开始下地,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收工。
到了播种的时候,如果规定的任务没有完成,就是晚上九点也收不了工。
高南亭从小就在大院里长大,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之前围着乌茨湖建堤坝的时候,两只手上都经常磨出大血泡。
后来血泡慢慢变成硬茧子,人也因为高强度劳作,身板更结实了。
身板之所以那么结实,完全是凤梧投喂的好。
高南亭一直在等京市那边的消息,都已经几个月了,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当时那个人?
得不到任何消息这点,让他心里总会莫名焦躁,尤其是这次对象突然离开农场回京市,而他只眼睁睁的看着,没办法陪在她身边,时刻护着她。
这让他极度挫败。
他虽然不后悔用这种极端的办法跟着外公来到农场,可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会选择更温和的办法。
结冰的水池子里,大家光着脚下水,一脚下去就能把一层薄冰踩碎,薄冰承受不住脚力,一下子就踩到了稀泥下面的冻土上。
刚开始大家冻的脚疼的根本受不了,干一小会活就得赶紧跳到田埂上,等冻麻木的脚板暖和一些后,又继续下田劳作。
只能说人的忍耐力是无穷的,就这么冻了几天后,再矜贵的脚丫子也会慢慢适应下来。
“怎么又上田埂偷懒,你已经上来六七次了,赶紧下田干活,要是干不完,你们班今天又要因为你拖后腿。”管教员站在岸边,指着宋景同大呼小叫。
“报告,我实在是难受,身体一会热一会冷,太难受了!”宋景同面色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发白。
管教员蹙眉,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最是看不上,也不管宋景同是不是真的病了,“不行,必须下田,只要再坚持三小时就能下工了。你要是拖后腿偷懒不参与劳动,直接多加五年刑期。”
宋景同默了默,只弓着身体点头,冻僵的脚背上,都是被细碎的冰片划破的小血口,咬咬牙,刚准备下去,就听见一声熟悉的报告。
“报告管教员,我看这位狱友身体不太舒服,为了不耽误劳动,我愿意主动把自己鞋子贡献出来。”
管教员倒是挑眉,“哦,既然你这么慷慨,我没意见。”
高南亭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宋景同,小声道:“宋叔,怎么样?还好吗?”
“还,还好,我穿了你的鞋,你怎么办?你还年轻,别冻伤了身体,我忍一忍就过去了。”宋景同的呼吸声很重,高南亭担心的眉头都皱成川子了。
“不行,宋叔,你这样根本不能做事。”
“报告,管教员,这位狱友病的太重了,我建议还是去卫生站看看,如果犯人因为生病而出现什么意外,相信管教员也是要担责任的吧?”高南亭走到面色沉沉的管教身边小声耳语。
“啧,你什么意思?威胁我?”管教员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一身硬骨头的犯人。
“报告管教员,我只是照实反映情况,可不是什么威胁,毕竟国家也没有要我们这些人的命,总不能管教员的权利比国家还大吧!”
“哈哈,你竟公然反抗管教员,我要关你的禁闭!”没想到有人敢当场不给自己面子,这些黑五类分子,不吃点教训,不会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高南亭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悄摸把鞋子脱下来给了宋景同,小声安抚,“宋叔,不用担心,就关几天而已,您要是实在受不了就装晕。”反正卫生站有熟人。
高南亭很快就被两个管教干部一左一右的扣押走了。
宋景同痛苦闭目,把后槽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孙起眼睁睁的看着兄弟被抓走,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借着劳作时,不动声色的靠近宋景同,帮着他分担大部分的劳力。
好歹这位也是他亭哥的未来丈人,他怎么都得把人给照顾好了!
凤梧还不知道犯人这边发生的冲突,她这会对面也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九分场场长夫人王翠菊,和大女儿全红棉这会正一脸倨傲的审视着凤梧。
仿佛不明白宝贝儿子/弟弟会这么迷恋一个京市来的姑娘。
这姑娘,长的嘛!
是挺好看!
可好看能当饭吃吗?
看她那副瘦鸡崽子样,他们这的大烟炮就能刮跑了。
屁股又小,能给他们家勇辉传宗接代吗?
王翠菊一项一项的比对下来,居然没有一样是让她觉得满意的。
要是真把这样的儿媳妇娶回家,那他们家还能有好?
可想起儿子这几天因为这位宋护士,都要绝食寻死了,她就是再不愿意,又能拗得过一根筋的儿子吗?
“王婶子,全同志,你们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还在工作。”赶紧滚,拳头痒痒!
王翠菊作为长辈,自然不会开口跟小辈服软,余光落在大女儿身上。
全红棉点头会意,把今天的来意道明,“是这样的,我弟弟全勇辉,也就是后勤科的全科长,对宋同志你很有好感,我们……”
“停停停,你们再说什么呀?我可是有对象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别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我早就拒绝过全科长了,我以为他知道我有对象,就会死心了。”
王翠菊和全红棉几乎异口同声:“你有对象了?”
多新鲜啊!
我有对象这件事让你们这么惊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