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国对东瀛的开拓,一转眼已经过去快三年了,这期间宋昭先后一共派去了四批流民,总人数已经超过一万,而东瀛岛也已经彻底变成了大汉的版图。望汉郡全郡包括大小岛屿共三十多座,详细地形图已经摆在了新修的建章宫大殿前,向朝臣述说着宋昌夫妇和马弘马弨兄弟的功绩——没错,由于保密措施做得好,中原地区除了宋昭、刘礼、刘智等少数人,大家都以为东拓是宋昌奉刘恒遗命所为。
“这么大的事情,父皇为何一直瞒着朕?”见到宋昭的奏折后,刘启曾好奇地发问,不过都被宋昭以“风险较大,成败难料,倘若全军覆没,也不便留下记载”为理由搪塞过去。郦寄逝世前也特意问过宋昭,当年刘恒御驾亲征他也参与了,对宋昌什么时候得此遗命全然不知,因此颇为怀疑,不过也只是没由来的怀疑,宋昭轻易就把他糊弄了过去。
马弘这次回胶西是带着伤的,宋昭特地亲自赶去迎接,据马弘所说,他们在继续向北探索另一个大岛的时候,遇到了岛上原住民的强烈抵抗。虽然对方只有少量青铜兵器,大部分还是石块木棒,但汉军不熟悉地形仍然吃亏不少,马弘因为年纪大加上骨折,干脆告老还乡,他还告诉宋昭说宋昌夫妇也准备回中原了。
跟随宋昌夫妇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具棺椁,他们没让宋昭大张旗鼓迎接,而是悄悄在胶西港东侧不远处的海滩上弃船登陆,并在汲守的帮助下走小道赶回了中都。中都城郊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宋昌夫妇和刘礼、刘智两家人,连同马番等数位亲友,共同修建了一座简单的坟茔,并没有立任何碑,只在坟前搭起了一座小龛,龛里放了几件普通的首饰。
棺椁下葬时,刘礼哭成了泪人,刘智也按耐不住心情仰天长啸,马番本想上前阻止,却被宋昌挡住了:“让孩子发泄一下吧,他们这几十年过得太难了。”随后默默走到刘智身边,一把将其揽在自己怀里,无声地拍着对方的后背,妻子张氏颤颤巍巍地掏出手帕递给刘礼,却在无人注意处自己也偷偷抹了把泪。
当晚,宋昭一家便从长安赶回,当年中都之变的所有知情人,除了卫绾,全都聚在了宋昌家中。“父亲母亲,吕姨娘她...”宋昭有些悲戚地问道。“王后未患任何疾病,七天前在望汉港寿终正寝,娘当时就在榻前,”张氏缓缓说道,“刘仁兄弟在东瀛称王,也算了却王后一桩夙愿,那里以皇后之礼建了衣冠冢,仍称为霸陵。”
“父皇...母后...”刘礼听到这里止不住悲痛之情,又哭了起来,这次换刘智去安慰她了。过了不久,刘智跑来找宋昭说,希望能够安排一艘船去东瀛,他想见见兄长,宋昭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宋昌这次回来也是彻底打算在中都养老,他谢绝了刘启的所有钱财赏赐,只保留下了彻侯爵位,准备留给女儿宋琰之子继承。宋昭在中都休息了几日,临走时宋昌问他:“为父听说汝向陛下提出了节源开流之策,意图再次出海?”
“孩儿打算向南洋探索,”宋昭说着随手翻出了勾玉,和父亲一同找伍行秋核对地图,“当年平定吴楚叛乱时,孩儿在会稽一带曾遇到过东鳀人,据说来自东南方向一个大岛,其祖先也是先秦时期,会稽一带的渔民遇风浪漂洋而去。”
宋昌划拉着伍行秋展示的地图问道:“汝怀疑那个大岛是‘台湾’?”
“正是,”宋昭答道,“伍先生说过此岛物产丰富,位置优越,但是被东瀛占领过久,一直是后世中原的心病,孩儿在想若趁早将其纳入大汉治下,或许能解决后世这一难题。”
“那你打算怎么去?广陵再往南可没有港口,从胶西出发的话,航程太远了。”
“孩儿打听过了,鄮县一带还有我中原人氏数千人,当地越人也较为友好,可以先让郑当时去那里建立中转港口,再度出发南下。”
“郑当时?”
“就是郑庄,吴地游侠,当年平吴楚叛乱时投奔孩儿,一同进攻过广陵城,战后被陛下打发去鲁国当中尉了。”
宋昭没在中都待多久,和父母简单交代了一下如今马夫村工厂的运行情况之后,便转头去了胶西船厂。在路过平阳县时,宋昭也没忘了去看望一下老战友霍玄纲和卫苗两家人,这一看不要紧,霍仲孺和卫苗家姑娘偷情的事被宋昭撞了个正着,三个人在平阳侯曹寿家别院里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在。”宋昭尴尬地说道。
没想到霍仲孺更尴尬也更担心:“宋叔,这可千万不能让侯爷和家父他们知道。”
“你们这样多久了?为何不明媒正娶?”
卫苗家老二没见过宋昭,但是听霍仲孺称呼对方为宋叔,也猜出来对方就是父亲和霍伯伯经常提起的温侯宋昭,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霍仲孺担心宋昭大呼小叫,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嘴边示意宋昭噤声,随后将卫少儿扶起来,和宋昭一起躲进了煤炭房。
关好门窗之后,霍仲孺喘着粗气解释说,卫家大姐已经许给侍郎公孙贺为妻,她娘一直想让老二也嫁个大户,但是自己和卫少儿从小就一起玩耍,青梅竹马的感情断不了了,又恰好同在平阳县做事,干脆趁这机会生米煮成熟饭。
“这可是曹寿家!曹相国曾孙,我也不好得罪人家,你俩想搞回家搞啊,在这万一被曹寿发现了,你们两家都得玩完!”宋昭气急败坏,但是还是不敢大声,“也罢,我去跟卫苗说,两厢情愿的事情别被他夫妇搅黄了。”
宋昭的面子卫苗肯定要卖,卫苗的妻子还不太情愿,宋昭看出来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走之前直接给霍仲孺和卫少儿主持了婚礼。顺便还给卫家二男卫青留下了一些书籍,当然这是伍行秋交代的,不然宋昭才不认识卫青这个小屁孩。
这路上一磨蹭,等宋昭赶到鄮县的时候,郑当时已经把港口修建得差不多了。令宋昭惊讶的是,郑当时居然可以在当地找来数百人帮忙干活,问了一圈才知道,原来这里面不光有迁居至此的汉人,也有大量越人,更有十多名自称来自东边海岛的东鳀人。
宋昭留了个心眼,他怀疑这些东鳀人很可能就是来自他要去探索的夷洲岛,于是这几天刻意和他们亲近了一下。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据这群东鳀人说,他们的祖先是一百多年前的越国人,被楚国灭亡后乘渔船向东逃亡,躲到了一片群岛上,定居繁衍至此。宋昭问及那片群岛距离陆地多远,他们说乘船数个时辰就能到。
宋昭晚上回船舱里翻着地图看了又看,最后拉回鄮县附近才终于发现,原来眼皮子底下竟然藏着这么多小岛,干脆就把它们命名为东鳀群岛算了。这很明显不是夷洲岛,比夷洲岛小太多太多了,看来东鳀人自己也不知道夷洲在哪。
不过东鳀人的消息也不是完全没用,东鳀群岛所产的鱼类简直吃不完,宋昭干脆命令郑当时扩建一下鄮县港,从这里专门和东鳀人做海产品贸易。逗留几天后,宋昭雇了几位东鳀人作为向导,避开东鳀群岛附近的暗礁之后,开启所有锅炉全速南下。
航行数个日夜后,宋昭已经快分不清日期了,船队也抵达了冶县。宋昭下令在城外的海滩上稍作休整,自己则登岸去县城里晃悠,这里是当年秦军南征时修建的城池,虽说名义上属于中原王朝治下,但是如今这里已经没有汉人。城里当年闽中郡的官府空荡荡的,街上更是只有零零散散的百越人,在做着最原始的物物交换。
这些百越人见有中原装束的人进城,丝毫不欺生,纷纷扬起手中的柑橘、鱼干等物,表示可以跟宋昭做交换。宋昭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复古的集市,吩咐随从打开行囊掏出一些玻璃、镜子以及玉制品,和百越人交换少量特产之后回到了船上。
虽说是个县城,但是这里已经和百越部落没什么区别,毫无逗留价值,因此宋昭只在这里停泊一晚之后,便继续开拔。这时船队的航向已经发生变化,从南下变成了东行,不得不说这种包了铁皮的船还是抗造,从冶县开出来船均触礁三次,硬是没有一艘漏水,只有一艘满载煤炭的补给船漏了些煤块下去,不过这些损失都可以忽略不计,终于在向东航行两天一夜之后,宋昭率领的船队成功抵达了夷洲岛西海岸。